太医院的新政在张明远的铁腕推行下,终于初见成效。
药材稽核房的建立,如同一道闸门,虽然不能完全杜绝硕鼠,却让以往肆无忌惮的贪墨行为变得困难重重,成本剧增。几批被当众焚毁的劣质药材,和随之而来的严厉惩处,让内外勾结的利益集团暂时收敛了气焰。
更显着的变化发生在诊疗规范上。尽管仍有刘太医这样的老资格阳奉阴违,但多数太医,尤其是年轻一辈,开始认真对待那本厚厚的 《诊籍格目》 。起初是迫于院判的权威,但很快,有人发现这看似繁琐的记录,在复盘病情、调整方剂时竟有奇效。一个年轻的戴姓太医,在处理一位老宫女的顽固咳疾时,因详细记录了其症状随天气变化的规律,被张明远一眼看出关键,调整方剂后迅速见效。此事在太医院内部小范围流传开来,悄然改变着一些人的观念。
而 “净手令” ,在经历最初的笑话和抵触后,也因一件小事得以确立。一位负责照料某皇子宠物犬的小太监,手上生了疥疮,在未净手的情况下接触了皇子的饮食,导致皇子皮肤出现红疹。张明远得知后,不仅迅速治好了皇子的红疹,更将“净手防疠”的道理在朱元璋面前清晰阐明。朱元璋当即下旨,将“净手”列为宫中侍奉贵人前的定例。自此,太医院内再无人敢公开质疑此举。
林庆云在这些变革中飞速成长。他不仅将药材稽核管理得井井有条,更在张明远的指点下,医术精进。他已能独立处理一些宫人常见的病症,开出的方剂严谨而有效,赢得了“小张太医”的美誉。看着徒弟的进步,张明远倍感欣慰,这是他在这陌生时代播下的一颗希望种子。
然而,就在太医院内部逐渐走上正轨之时,东宫那边,却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这日,张明远照例前往东宫为皇长孙朱雄英请平安脉。
孩子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穿着厚实的锦袍,膝上盖着绒毯。时值初夏,窗外已有蝉鸣,他却似乎感受不到多少暖意,小脸依旧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比数月前并未见多少好转。
“张先生。”朱雄英见到他,乖巧地唤了一声,声音细弱。他对这个救过自己,且从不给他吃那些苦涩难咽汤药的太医,有着一份亲近。
张明远微笑着点头,坐下为他诊脉。指尖触及,脉象依旧细弱,沉取难寻,尤其是象征先天根基的肾脉,几乎感觉不到搏动。这不仅仅是脾胃虚弱,更像是某种东西在持续地、缓慢地侵蚀着他的生命本源。
“慢性中毒的迹象并未减轻…甚至,似乎还有所加重?” 张明远心头一沉。他之前开的调理方子,旨在固本培元,提升孩子自身的正气,按理说即便不能根治,也应能遏制住恶化趋势。
“殿下近日饮食如何?睡眠可还安稳?”张明远温声询问旁边的乳母。
乳母还未回答,朱雄英却自己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没味道…不想吃…” 他揉了揉眼睛,“夜里总做梦,睡不踏实。”
张明远目光一凝,注意到孩子眼白似乎比常人更显浑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淡黄色。他状似无意地执起朱雄英的小手,仔细看了看他的指甲,颜色淡白,甲床上似乎有极细微的、横向的凸起条纹(博氏线,慢性中毒或严重疾病的标志之一)。
“吕妃娘娘对殿下真是关怀备至,”张明远一边收起脉枕,一边仿佛闲谈般对乳母说,“想必时常亲自过问殿下的汤药饮食吧。”
乳母连忙躬身:“回张太医,娘娘确实极为挂心。每日的饮食、药膳,娘娘都要亲自过目。前几日殿下有些咳喘,娘娘还特意从…从周太医旧日留下的方子里,找了些润肺安神的丸子给殿下服用呢。”
“周太医旧日的方子…润肺安神的丸子!”
张明远的心猛地一跳!周礼仁!又是他!他人都死了,留下的阴魂却还在缠绕着这个孩子!
他强压下翻腾的怒意和寒意,面上不动声色:“哦?是何等丸子,竟能让殿下愿意服用?”
“听说是用蜂蜜和饴糖调和,味道是甜的,殿下倒不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