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燕王在考较他，也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他沉吟片刻，组织语言，将张明远对太子药方的怀疑、胡惟庸党羽在太医院的渗透、以及毛骧回京后那漏洞百出的说辞，条理清晰地陈述出来，没有过多主观臆断，只摆出事实与疑点。
朱棣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林庆云说完，书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良久，朱棣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胡惟庸……其心可诛。父皇……如今沉浸在悲痛之中，但本王相信，他心中自有明断。只是，时机未到。”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林大夫，既然来了北平，便安心住下。张先生的学问，不该被埋没。本王这府中，有一处所在，名为‘天工院’，正是为了继承张先生‘格物致知，利国利民’之志而设。那里，或许才是你施展才华、告慰尊师在天之灵的最佳之地。”
他话音刚落，书斋一侧的屏风后，转出一名身着灰色僧袍、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正是姚广孝。
“林施主，”姚广孝双手合十，面带微笑，“王爷所言极是。‘天工院’内，正缺一位精通药理、又不拘泥于古法的大才。张院判的诸多奇思妙想，正需施主这般人物来验证、推行。”
林庆云看着眼前的燕王和这位气度不凡的僧人，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仿佛看到，师父留下的那颗火种，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燃烧的土壤。
“庆云……谨遵殿下安排！”他再次躬身，这一次，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与使命感。
朱棣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他挥了挥手：“道衍，你带林大夫去安顿，熟悉一下‘天工院’。”
“是，王爷。”
姚广孝引着林庆云退出澄心堂。当书斋的门在身后关上时，林庆云回头望了一眼。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真正与这位深不可测的燕王，与这座隐藏在北方边塞的“天工院”，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而远在南京的那场风暴，终将席卷而至。届时，这北地的星火，能否形成燎原之势，或许，就要看他们如今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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