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最终裁决,在压抑的等待后终于下达。旨意简明扼要:准林庆云所请,百草阁转向全化学合成之路,拨付所请之一半资源,以三月为限,依军令状行事。
旨意传到百草阁时,林庆云正带着团队清理最后一批乌头根茎。众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沉默地听完内侍宣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没有欢呼,只有一种确认了前路悬崖后,反而沉静下来的决绝。
臣,领旨谢恩。林庆云的声音平稳,叩首接旨。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团队成员一张张紧绷的脸。
路,已经划下了。他扬了扬手中的旨意,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三个月,一半资源。成,则柳暗花明;败,则万劫不复。没有第三条路。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面挂着合成路径图的墙壁。原本绘制天然提取流程的部分已被白纸覆盖,如今墙上只剩下那条从新猛火油出发,经由、等数个陌生而艰险的关隘,最终指向对氨基苯甲酸的路径。
我们的第一步,林庆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这两个字上,就是攻克它!将新猛苯转化为硝基苯甲酸!
战略转向,在旨意下达的瞬间便已彻底完成。犹豫、彷徨都被这明确的期限和苛刻的条件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近乎燃烧的效率。
实验室被迅速重新规划。存放乌头的角落被清空,换上了一桶桶黝黑的石脂和码放整齐的硝石、绿矾麻袋。林庆云亲自指导工匠改造分馏装置,依据张明远手稿中零星的图示和《化学基础论要》阐述的原理,加长了冷凝回旋的铜管,改进了炭火加热的均匀性,力求获取更纯粹的新猛苯关键馏分。
苏婉清的机巧阁再次成为关键。林庆云向她详细说明了硝化反应的剧烈放热特性,以及对均匀受热知晓冷热程度的迫切需求。
数日后,机巧阁送来了一批特制的设备:内衬耐酸陶胆、外覆熟铁箍加固的厚重反应瓮,瓮盖留有可密封的孔洞;几个设计巧妙的恒温沙浴盘,其双层底盘可注入不同温度的水流,通过调节水流速度来相对稳定地控制瓮底温度;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套水力匀搅器,利用院落中浅井的水流驱动一组木质涡轮,通过齿轮传动带动一根深入瓮中的陶制搅拌桨,实现持续而均匀的搅拌。
此物借水之力,可免人力疲惫,助你达成持续均匀之要。苏婉清指着那套水力装置解释道。至于测温,她提供的方案是在沙浴不同位置插入数支示温陶签,这些陶签由不同配比的陶土烧制,在不同温度下会显现出细微的色泽变化。虽不能示确数,然观其色变,可大致判定温热区间,规避险境。
这些器物,虽远非张明远手稿中那些简约而奇妙的符号所代表的理想状态,却已是融合当下最高技艺与智慧的务实之选。林庆云郑重接过:苏主事匠心独运,解我困厄。
硝化反应被安排在通风极佳的偏间。第一次正式实验前,林庆云召集所有人,不是讲解深奥的分子变化,而是进行最务实的安全训示。他让工匠启动水力匀搅器,演示其运转,指示众人辨认示温陶签在不同火候下的颜色差异。
硝化之险,尤胜烈火!林庆云声色俱厉,此瓮虽坚,亦有极限!沙浴水流不可断,匀搅之声不可停!密切关注陶签之色,一旦趋近危险色标,即刻撤火,以备好之湿沙覆盖降温!片刻懈怠,便是灭顶之灾!
工匠们屏息凝神,将每一个步骤牢牢记在心里。
第一次尝试,在凝重的氛围中开始。浓硝酸与浓硫酸在冰冷的陶瓮中混合,刺鼻白雾升腾。提纯后的新猛苯被缓慢滴入。水力驱动的搅拌桨发出平稳的哗啦声,持续转动。沙浴盘下,炭火被严格控制,负责看守的工匠死死盯着那几支示温陶签,不敢眨眼。
反应液逐渐呈现出淡黄色。然而,当试图维持反应所需温热时,看守发现一支标示中段温区的陶签颜色变化过快,林庆云凭借对手稿描述的理解和对风险的直觉,果断下令撤火。最终得到的反应液色泽尚可,但后续处理发现,转化远未完全,产物中混杂大量原料。
第一次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