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的狼藉,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盛宴”的惨烈。晨光透过沾着泥点的窗户,照亮了翻倒的桌椅、碎裂的杯盘,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绝望与硫磺气味的冰冷余韵。
金女士在惊吓过度后,已被智慧的继母安抚到隔壁房间休息。朴先生则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客厅的角落,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尹书妍博士在远程连线中沉默着,她的专业素养让她明白,这次失败的干预,可能将朴先生推向了更深的封闭。
而“珉俊的餐桌”团队内部,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李瑞谦独自一人坐在庭院边缘的石阶上,背对着众人。他双手紧紧抱着头,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那头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不堪,昂贵的眼镜被随意扔在脚边的草地上,镜片甚至裂开了一道细纹。
“别过来!”当珉俊和智慧试图靠近时,他猛地低吼,声音沙哑而尖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抗拒和自我厌恶。
“瑞谦,让我们帮你……”智慧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能看到李瑞谦周身萦绕着一层不祥的、黯淡的能量残留,那是“噬忆之丝”污染的气息。
“帮我?”李瑞谦猛地转过头,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的倒影,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近乎讥讽的弧度,“怎么帮?像净化餐厅场域一样,用苦艾和盐把我从头到脚洗一遍吗?还是用你那‘根源之河’来冲刷我脑子里这些……这些肮脏的东西?!”
他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智慧心上。她从未见过李瑞谦如此失态,如此……具有攻击性。
“瑞谦!冷静点!”珉俊上前一步,语气严厉,但眼中充满了担忧,“我们知道你受了影响,我们必须帮你把它驱散出去!”
“驱散?哈哈哈哈……”李瑞谦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驱散什么?是驱散那些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楚?还是驱散眼睁睁看着一切美好在眼前粉碎的绝望?珉俊,你尝得到吗?你现在能‘尝’到我脑子里这些味道吗?像腐烂的蜜糖混合着铁锈和灰烬!这就是朴先生日日夜夜品尝的东西!这就是‘代价’!看清楚了吗?!”
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最后几句话,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脑袋,眼神狂乱:“我的‘理性之座’?哈哈……它现在就是个堆满了垃圾和噪音的破屋子!那些数据!那些分析!全都被污染了!我甚至……我甚至开始觉得那些疯狂和绝望……才是真实的!”
看着他几乎崩溃的样子,智慧和珉俊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李瑞谦不仅仅是精神受创,他的认知正在被那些强行涌入的负面记忆扭曲!
“不是的,瑞谦!那不是真实的!”智慧冲上前,不顾他的抗拒,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泪水滑落,“那是朴先生的创伤,不是你的!你是李瑞谦!是那个能用理性解析一切,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你醒一醒!”
李瑞谦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智慧踉跄后退,幸好被珉俊扶住。他喘着粗气,眼神在狂乱和短暂的清明间挣扎:“后盾?……一个连自己心智都守不住的……废物后盾吗?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太低估了……深渊……”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自我否定,转身踉跄着向小屋外的树林走去,拒绝再与任何人交流。
珉俊没有强行去追。他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看着李瑞谦孤独而痛苦的背影,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屋内和角落里失去灵魂的朴先生,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责涌上心头。
“是我的错……”珉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是我设计了那场‘盛宴’……是我低估了创伤的险恶……是我把大家带到了这个境地……”
“不,珉俊,”智慧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我们谁也没想到,美好的记忆之下,会隐藏着如此致命的陷阱。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帮瑞谦,也……也不能放弃朴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