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张博文在金銮殿上颜面扫地,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戚清辞点燃的第一把火,最终形成的火势,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早朝的钟声还在梁上回荡。
一群人已经从新挂牌的商业部衙门里快步走出。
他们没有片刻耽搁,行动迅疾,目标明确,径直散入京城的各个角落。
这群人眼中,都有一种被压抑许久后终于得以宣泄的情绪。
他们的来路各不相同,出身成分驳杂。
有的是被官场排挤多年的老吏,对所有明暗规则一清二楚,却始终没有施展的机会。
有的是对数字计算到了痴迷地步的账房先生,能从一堆废纸里理出银钱的准确流向。
甚至还有几个刚从大牢里被“请”出来的江湖人,脖子上还能看到枷锁留下的深色印痕,他们对京城地下产业的所有门道都一清二楚。
这些人,都曾是被世家权贵踩在脚底,被排挤在边缘的人物。
现在,戚清辞将他们聚集起来,授予稽查大权,给了他们一根能撬动旧日秩序的杠杆。
这群被主流官场体系抛弃的人,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
他们对付那些偷梁换柱、阴阳账本的手段,比任何人都熟悉,因为那些伎俩本就是他们过去赖以生存的本事。
城南,锦绣阁。
京城里有名的绸缎庄,背后的东家是安远侯府。
锦绣阁的老板跪在地上,指天发誓,哭诉自己连年亏损,生意惨淡,就差变卖家产来维持生计。
他演得声泪俱下,引来不少路过的百姓驻足围观,对着商业部的人指指点点。
商业部的队伍里,一个曾在刑部当过狱吏的瘦小男人站了出来。
他外号“旱烟杆”,因为那根黄铜烟袋从不离手。
旱烟杆没有理会地上哭嚎的老板,他从怀里摸出烟草,默默点上,一对小眼睛在店铺里来回扫视。
他绕过陈列的绸缎,穿过待客的前堂,径直走向后院那臭气熏天的茅房。
店铺的伙计们看见他往那走,纷纷捂住鼻子往后退。
旱烟杆却毫不在意。他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走到一个便池前,对着一块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地砖,用脚尖轻轻叩击了两下。
他侧耳听了听回音,嘴角一咧,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
“老板,这砖底下,是空的还是实的,咱们赌一把?”
话音未落,他已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铁钎,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咔哒”一声。
他动作熟练地撬开地砖,从下面潮湿的泥土里,摸索着抽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铁盒。
铁盒打开,一股油墨混合着铜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正是锦绣阁过去五年真实盈利的账本!
上面用蝇头小楷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流水总计三十万两。
绸缎庄老板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褪去,最后整个人瘫软在污浊的地上,一动不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西,有利通钱庄。
这家钱庄的后台是御史大夫的远房亲戚,在西城一带颇有势力,平日里无人敢惹。
钱庄掌柜见到商业部的人上门,同样是哭穷,说自己做的是小本买卖,利钱微薄,如今亏得连伙计的工钱都快发不出了,还请官爷们高抬贵手。
队伍里,一个刚出狱的独眼龙江湖客走了出来。
他环视后堂,目光最后停留在墙上挂着的一幅普通山水画上。
他缓步走到画前,咧嘴一笑。
“这画不错,就是这山,画得太实了些。”
掌柜的心头猛地一跳,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独眼龙已经抬手,一拳砸向画中山峦的位置!
“轰!”
一声闷响,墙壁被砸开一个大洞,灰尘弥漫。
墙是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