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幸运的偏差
雨下得毫无征兆,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
前一刻,都市傍晚的喧嚣与燥热还黏附在每一个角落,霓虹灯刚刚点亮,勾勒出钢铁森林冰冷而繁华的轮廓。下一刻,乌云仿佛凭空凝聚,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密集得没有间隙,瞬间将整个世界浸入一片混沌的喧响之中。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街道、车辆和行人,也冲刷着刚刚结束的那场短暂却激烈的冲突所留下的痕迹。
那辆破旧的银灰色面包车,像一头刚刚结束狩猎、身上还带着伤痕和疲惫的野兽,在雨幕中艰难地穿行。雨刮器以最快的频率左右摇摆,却在厚重的雨帘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刚刮开一道清晰的扇形,下一秒又被更多的雨水覆盖,视野始终模糊不清。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发出哗啦的声响,与雨声、引擎的低吼交织成一曲沉闷而压抑的交响。这声音过于规律,仿佛一段精心编排的环境音效,循环播放。
车内,气氛比窗外的雨天还要湿重、粘稠,几乎令人窒息。
熊泰占据了驾驶座,他那硕大的身躯似乎让整个车厢都向一侧倾斜。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青筋因过度用力而虬结凸起,指关节捏得发白。那不是简单的握持,更像是在扼杀某个看不见的敌人的脖颈,将所有的后怕、愤怒和无处发泄的憋闷,都倾注在这冰冷的塑料圆环上。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每隔几秒就扫向后视镜,掠过蜷缩在副驾驶的罗勇颢,最终定格在后座那个沉默的身影上。下午那场与王胖子残党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虽然最终以对方丢下几句狠话、狼狈逃窜告终,但过程的凶险,此刻如同慢镜头般在他脑中回放——对方掏出的那把磨掉了序列号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曾一度对准了小刀的方向。尽管他最终用一根随手捡来的锈蚀铁管精准地砸飞了那玩意儿,但那一刻心脏骤停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缠绕在他的脊椎上。胜利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被戏弄、被置于险境后的暴戾和烦躁。
罗勇颢几乎要把自己塞进副驾驶的座椅缝隙里。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水浸透的纸,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滑落到了鼻尖,镜片上沾着几滴未能完全擦去的浑浊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惊吓过度冒出的冷汗。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贴满了各种怪异贴纸的笔记本电脑包,双臂环绕,勒得包带深陷进去,仿佛那不是电子设备,而是汪洋大海中唯一能救命的浮木。在整个冲突过程中,他的作用微乎其微,除了躲在相对安全的角落瑟瑟发抖,就是在事后利用预先设置好的脚本,手忙脚乱地清理周边可能被捕捉到的网络信号痕迹。这种显而易见的无力感,像湿透的棉被一样包裹着他,沉重、冰冷,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困难。他偷偷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想从后视镜里窥探一下后座的情况,却不期然撞上了熊泰扫射过来的、带着未消怒火的目光,吓得他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垂下眼帘,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单薄的胸膛。
小刀独自坐在后座,身体微微倚靠着冰凉的车窗。她的脸侧向窗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外面那片被雨水扭曲、光怪陆离的世界。霓虹灯的光晕在流淌的雨水中化开,变成一团团模糊而诡异的色块,如同抽象派的画作,充满了不安定的气息。她的侧脸线条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切换下,显得格外清晰、冷静,甚至透出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感。只有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锐光,以及那微微抿紧、失去些许血色的唇线,才悄悄泄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的波澜。
太顺利了。顺利得令人心头发毛。
下午的行动,目标是截取一批“彼岸”试图通过王胖子残余渠道转运的、据说涉及核心技术的敏感元件。计划是她亲自制定的,考虑了多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并预留了相应的应对方案。她习惯于将一切变量置于计算之内。然而,实际发生的一切,却像是一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而他们,不过是按部就班登台的演员。
他们刚刚抵达那个位于废弃工业区边缘的预定地点——一个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