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碟碰撞叮里当啷作响,座无虚席的庭院眨眼间就空空荡荡。
如果不是壶中酒水尚温,盘中菜肴未冷,只怕会让人以为之前的景象是一种错觉。
“他们……就这么走了?”
宾客散尽之后,扶苏仍然没回过神来。
仅凭几句空口白话,乌孙国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左大监伊秩尼委曲求全,一忍再忍,却马上要丢掉性命。
扶苏忽的回想起陈善的那句话——欺人太甚!
你才是欺人太甚!
他转过头,发现陈善嬉皮笑脸地坐在嬴丽曼身边,自我吹嘘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草原各部深受乌孙国之苦,却无力拔除这个祸患。”
“为夫登高一呼,顿时从者如云。”
“这便是人心所向啊!”
扶苏当场给整笑了。
在场的除了你暗中安插的共谋,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与乌孙为敌?
论起厚颜无耻,大秦无人能出你之右!
嬴政斜瞥着得意洋洋的陈善,沉声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西河县要对乌孙国用兵,大可堂堂正正战而胜之。”
“先斩其国中大监,未免落人口实。”
陈善满不在乎地说:“老妇公说的不错,两国交兵,才不斩来使。”
“西河县仅小小一县,自然无需遵守这等规矩。”
“再说嘛……”
“小婿又没打算让乌孙国留人,何来落人口实一说?”
嬴丽曼唯恐父皇不悦,帮腔道:“化外蛮夷不服王化,不通礼法。”
“与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唯有刀剑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
“修德与之相处日久,也沾染了些胡人的行事作风。”
“请父亲勿怪。”
嬴政不由哂笑。
我那女儿知书识礼,温婉贤淑,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忽然心生感触,转头看向一旁的扶苏。
我儿但凡学得陈善三分无耻模样,朕何须忧烦大秦后继无人?
“父亲,擅杀乌孙国大监,此事极为不妥。”
扶苏略一迟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嬴政心头不快,冷冷地说:“蛮荒小国,杀其国主又怎样?”
“妥与不妥,在我不在他。”
扶苏愣神的功夫,陈善兴奋地站了起来。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妇公也。”
“而今能成为一家人,实乃命中注定的缘分。”
“小婿敬您一杯!”
嬴政恢复微笑,举起玻璃樽和陈善遥遥相碰。
扶苏心中五味杂陈,仰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苦!
道不完的苦!
与此同时,豪宅大门外,一个人影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险恶小人,骄狂自大。”
“今日欺我辱我,来日乌孙必有厚报!”
“哼,届时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伊秩尼一怒之下,狠狠地怒了一下,然后就在陈善的家门口徘徊不去。
个人荣辱事小,部族存亡事大。
倘若无法带回足够的烈酒和精铁,乌孙王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口气忍得了要忍,忍不下也要忍。
正当他思索如何讨好陈善欢心,获得对方原谅时,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伊秩尼兄弟,还好你没走。”
赫烈双手揣在皮袍袖子中,笑意盈盈地走下台阶。
“你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伊秩尼大为惊讶,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
赫烈爽直地说:“你在这里,我等怎能不来?”
身后的人逐渐围了上来,嘴里还道:“是啊,我们都是为你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