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扶苏坐在油灯下,用笔尖蘸好透明的隐墨水,在一张写好的家书字里行间添加上新的文字。
“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待诸匠参透密册玄奥,必能将西河宝物一一复现。”
“儿臣一切皆安,望父皇……”
秋雨寒凉,街道上突兀出现的马蹄声引起了他的警惕。
扶苏用最快的速度吹干字迹,家书上只留下漆黑的墨字。
“赵公子,县尊有请。”
“来啦。”
扶苏匆忙将书信收好,披了件蓑衣出了家门。
马车在雨中沉默前行,最后停在一条幽深偏僻的小巷。
陈善已经先到了,一人为他执伞,一人手中托着件油皮毡衣。
“快给我妻兄把蓑衣换下来。”
“曼儿怕你淋了雨,出门前特意让我带上的。”
两名侍卫从阴影中现身,手脚麻利地替扶苏换衣。
不得不说一分钱一分货。
油皮毡衣非但不沾水,而且厚实保暖,里层还夹了柔软舒适的貂皮内衬。
系好扣子后,身上一下子暖和起来,仿佛湿寒的夜风也没那么冷了。
“妻兄,随我来吧。”
“待会儿记得不要说话,静观其变即可。”
陈善对这个糊涂大舅哥着实放不下心,提前叮嘱了一句。
“喏。”
“乔松一定不言不语。”
扶苏透过门缝向宅院里望去,里面空空荡荡一片黑暗,好像已经多年无人居住。
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陈善及侍从鱼贯而入,扶苏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盏微弱的油灯在大堂内随风摇曳,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底下攒动的人头。
听着外面脚步声的临近,焦急等待的赤沙部青壮纷纷涌向门口。
“陈县尊来了!”
一声呼喊后,四五十人轰然散向两边,留出中间宽敞的通道。
“本县来迟,让诸位久等了。”
陈县抿嘴微笑,抬手客套地行了一礼。
“见过陈县尊!”
“求陈县尊大发慈悲,救救赤沙部全体族人吧!”
这群青壮好像提前商量好了,陈善刚进门就齐刷刷拜服于地,连连乞求不止。
“诸位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
陈善站在大堂中央,假惺惺地做了个托伏的手势。
“陈县尊,您再不救命,赤沙部族人就要死绝啦!”
“窟咄隆荒淫无道,穷奢极欲!赤沙部族众的血都流尽了,眼泪都哭干了,他还不知收敛!”
“您是草原各部首领最敬畏的官长,求您行行好,救我们脱离苦海吧!”
“陈县尊,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扶苏惊讶地环视着大堂内跪了满地的赤沙部族人,心中不由生出强烈的荒诞感。
百姓报官见得多了,但是胡人找秦国的县令报官,检举的还是自家族长,这……
“唉……”
陈善重重地叹了口气,踱步到堂前唯一一张胡椅上坐下。
“本县乃西河县长官,所辖仅县内一隅。”
“赤沙部远在塞外,相隔千里。”
“族内之事,本县无权过问。”
“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个胡人抬起头:“县尊,岂不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等心慕王化已久,做梦都想归入大秦呀!”
余者纷纷出声附和:“是啊,赤沙部族众向秦之心久矣,请陈县尊不吝慈悲,收留我等!”
“陈县尊,我等愿做秦人!”
“我们是真心向秦呀!”
激昂的话语饱含真情,句句发自肺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