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用力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嫩羊肉,口齿不清地说:“哪有什么争相赴死,说到底不过是个‘利’字而已。”
“以往在草原上的,怎么不见他们为了部族首领去送死?”
“被西河县虏获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拼个玉石俱碎?”
他灌了口鲜美的热汤,发出满足的长叹。
“老妇公听过一句话没有?”
“打不过就加入。”
“矿山里的奴工越是了解西河县,就愈发认识到——这不是他们凭借着一腔血勇,前赴后继舍命相搏就能打败的对手。”
“西河县太强了,强到让他们绝望,生不出与之敌对的心思。”
“而他们又看到,这里的百姓、士卒过得太好了,好到让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
“换了您,您会怎么选?”
嬴政勉强笑了笑。
他对陈善始终喜欢不起来,很大原因就是对方说的话他没一句爱听的。
那种无意识流露出来的骄傲和自豪,就像无形的钢针在刺痛他敏感的帝皇之心。
“朝廷征役向来是个大难题,百姓无不畏之如虎,无论怎么催逼照样拖拖拉拉难以征到足额的役力。”
“想不到原因如此简单——唯钱粮不足而已。”
嬴政似乎在替自己找理由,也像是在讽刺陈善不过是仗着钱多才能无往而不利。
陈善放下筷子抹抹嘴,开始大放厥词:“那是因为始皇帝傻!”
“满朝文武尽是昏聩无能之辈!”
“守着金山还能要饭吃?”
“他们还真干出来了!”
嬴丽曼脸色大变:“修德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父亲,他嘴上没个把门的,您就当他放了个屁。”
陈善老大的不乐意:“为夫说的是咸阳宫里的始皇帝,夫人你骂我作甚?”
“你们虽然是嬴姓赵氏一脉,但传承这么多代,早就疏远淡漠了。”
“说不定人家压根不知道有你们这一支呢。”
嬴丽曼大为火光:“反正就是不许说!”
“你这张嘴惹了多少祸自己不清楚吗?”
“上回辱骂杨樛,要不是父亲出面代为斡旋,现在还不得安宁。”
“这才好了几天,你又故态复萌了?”
陈善顿时哑口无言,气闷地别过头去。
嬴政神色平淡,语气祥和地说:“县婿,老夫倒想听听你的真知灼见。”
“始皇帝傻在何处?”
“他怎么守着金山要饭吃了?”
陈善刚要开口,脚背上忽然被狠狠踩了一脚。
“嘶……”
“妇公,非是修德藏拙,曼儿她在桌底下踩我。”
“她不让我说!”
陈善借机向老丈人告状。
“曼儿,不得无礼!”
嬴政冷着脸呵斥了一句,再度恢复笑容:“贤婿尽管道来。”
嬴丽曼差点被陈善气死。
我绞尽脑汁,就为了把你推上郡守之位。
你不和我一道努力也就罢了,还公然诽谤我父皇!
行,你说吧。
反正你一天当不上郡守,咱们一天别想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