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荒滩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赭红色。
风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尘土和死亡混合的腥甜。
霍天生像一块真正的石头,趴在几十步外的一处沟壑里,用枯草掩盖着身形,将“龟息法”运转到极致,连心跳都几乎微不可闻。
他所在的这支流民队伍,遭遇了一窝土匪。
那不是战斗,是屠杀。
他没有动。
那个曾分给他半块饼的孩子,就在他不远处,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一刀劈开了脑袋,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霍天生的眼皮甚至都没有多跳一下。
他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像一头在等待猎物露出疲态的孤狼。
他观察的不是流民,是土匪。
这些土匪,身上有水囊,有刀,有干粮,甚至有几件还算完整的皮袄。
这些,都是他活下去急需的物资。
混在流民队伍里是死路,独自求生也同样艰难。
抢劫这群正在“进食”的野兽,才是最高效的生存方式。
机会来了。
在土匪们将流民屠戮殆尽,开始哄抢女人和包裹,警惕性降到最低的瞬间,霍天生动了。
他不是冲出去,而是像一条毒蛇,无声无息地从沟壑中滑出,贴着地面,绕到了土匪的背后。
他选择的目标,是两个落在最后的、正在为一个女人的归属而争吵的土匪。
“缩地成寸”!
他将道家步法催动到极致,身影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插入他们中间。
没有怒吼,没有警告。
他并指如刀,用尽全身力气,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左边土匪的颈侧大动脉上!
那土匪的争吵声戛然而至,变成了喉咙里“嗬嗬”的漏风声,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在右边土匪惊骇转头的瞬间,霍天生的另一只手已经化掌为锥,狠狠戳向他的眼窝!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土匪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捂着眼睛倒地翻滚。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剩下的土匪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反扑吓了一跳。
当他们看清偷袭者只有一个,并且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时,短暂的惊慌立刻化为被冒犯的暴怒。
“操你娘的杂碎!找死!”
四名土匪狞笑着扑了上来。
霍天生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抓起地上那两名土匪掉落的水囊和包裹,转身就跑。
土匪们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一名土匪见他要跑,直接将手中的短矛奋力掷出!
霍天生听风辨位,猛地向一侧扑倒,顺势闪进旁边的乱石堆,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妈的!别追了!一个快死的穷鬼,晦气!”
土匪头目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骂骂咧咧地放弃了追击。
荒野上,霍天生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看着身边那个沉甸甸的水囊,和包裹里几块发硬的肉干,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扭曲而满足的笑容。
一次出手,换来了能让他再活十天的物资。
这笔买卖,值。
他开始冷静地思考自己的出路。
第一,退回深山,像个野人一样,靠着那些辨识草药和设置陷阱的知识过活。
安全,但那不是活着,是耗着。
他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从鲜卑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逃出来,又钻进另一个更广阔的牢笼,最后变成一个茹毛饮血、与世隔绝的怪物。
林薇薇说他像个不食人间烟火、随时会羽化飞升的仙人。
他偏不。
他偏要在这红尘炼狱里,活出个人样。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停留了一瞬,就被他彻底掐灭。
第二,继续留在原地,或者寻找下一支流民队伍。
这无异于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