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沙砾,狠狠抽打着陈家军的将帐。
帐内,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驱散了凉州城外的寒意,却驱不散空气中凝如实质的肃杀。
巨大的舆图铺在长案上,主将陈安一身便服,手指正按在凉州城那一点朱红之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与帐外那片血腥泥泞格格不入。
他的面前,站着两员心腹大将。
左边一人,身形魁梧如熊,满脸虬髯,正是先锋营主将雷烈。
他性如烈火,此刻正瓮声瓮气地说道:“将军,此事蹊跷!末将带兵多年,从未听闻有人能以肉身硬抗箭雨。那小子定是会什么妖法邪术,留之必为后患,不如趁他重伤,一刀了事,以绝后患!”
右边一人,则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名叫赵募,陈安的首席谋士。
他闻言,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雷将军此言差矣。妖法之说,不过是愚夫愚妇的臆测。依募看来,此人所用,应是一种闻所未闻的、激发人体潜能的秘术。此等秘术,若能为我军所用,试想一下,若能训练出一支三百人的‘不避箭矢’之士,何愁天下不定?此人,非但不能杀,更要厚待,慢慢撬开他的嘴,将这秘术的根底,尽数挖出来。”
雷烈一听,牛眼一瞪,还想反驳:“赵先生,养虎为患……”
“够了。”
陈安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帐内的争论却戛然而止。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
“是虎是犬,本将军自有分寸。”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在上面游移。
“锐字营伤亡如何?”
赵募躬身答道:“回将军,锐字营原有万余人,此战过后,能站起来的,不足三千。”
“嗯。”
陈安不带任何情绪地应了一声,仿佛那死去的七千人,只是舆图上被抹去的一个数字。
“告诉军医,用最好的药,把那个霍天生给本将军吊住命。另外,派一队亲卫,日夜看守,不准任何人接近。他醒了,就让他好生休养,什么都不必问,也什么都不必说。”
雷烈和赵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但谁也不敢再多问一句。
他们都清楚陈安的性子,他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容任何人置喙。
这位主将的心思,深得像帐外的夜,无人能测。
半个月的时间,如流水般淌过。
凉州城已经彻底被陈家军掌控,城头换上了黑色的“陈”字大旗。
霍天生也在军医帐那张硬板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
最好的伤药,最精细的食物,流水般地送进来。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体内被透支的亏空,也在道家吐纳法的调理下,恢复了七七八八。
这三个月,他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平静,也比任何时候都压抑。
帐外,永远站着八名气息沉稳的亲卫,他们像八尊没有感情的石像,二十四时辰轮换,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军医每日只负责换药送饭,不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霍天生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已经从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炮灰,变成了一件被锁在保险柜里的稀世珍宝,而这把锁的钥匙,握在陈安手里。
陈安在等,等他伤势痊愈,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来撬开他身上那层名为“秘密”的硬壳。
这天午后,一名传令兵终于出现在帐外。
“将军有请。”
霍天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兵服,跟在传令兵身后,第一次走出了那顶让他窒息的帐篷。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片刻。
他被直接带到了将帐。
帐内,依旧是那盆炭火,那张舆图。
陈安就坐在案后,手里拿着一卷竹简,仿佛在处理军务。
他没有抬头,帐内的气氛却因为他的沉默而显得格外沉重。
霍天生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