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
天光未亮,是一种死寂的青灰色。
两天两夜的枯坐,让李流眼中的血丝,比窗外即将升起的朝阳还要红。
那杯冷酒的残余酒意,混杂着早已分不清是忠是义的决绝,在他的腹中翻滚,灼烧着最后的犹疑。
他去了阎立府上。
他回来了。
现在,他站在这冰冷的益州城墙之上,站在那个他曾发誓效忠一生的男人身后。
风,很冷。
吹在甲胄上,发出细碎的,如同鬼魂呜咽的轻响。
李班就站在城楼的最前方,一身炫目的金甲,在此刻灰败的天色下,显得无比讽刺。
他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益州牧。
两天的不眠不休,早已将他的血肉榨干,只剩下一具被疯狂与恐惧支撑着的骨架。两颊深陷,眼窝漆黑,唯独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迸射出一种属于末路困兽的,歇斯底里的凶光。
范长生,罗宪,一文一武,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分列其左右,神情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来了。
地平线的尽头,先是出现了一道极细的黑线。
那道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蠕动,变宽,变厚。
最终,化作一片沉默的,黑色的潮水。
近千名墨家军。
他们没有敲响震天的战鼓,没有吹奏凄厉的号角,更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威吓的呐喊。
只有脚步声。
整齐划一,沉重如山,千人的脚步,汇聚成一股单一的,撼动心魄的巨大脉动。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精准地踏在城墙上所有守军的心跳之上,逼得人喘不过气。
那支军队的最前方,是一匹通体乌黑的神骏战马。
马上端坐一人。
同样是一身墨色长袍,没有任何甲胄护身。一根寻常的布带,将他浓密的长发束在脑后。
晨风鼓荡,吹起他的衣袂与发梢,在那肃杀的阵前,竟有一种神只临凡的超然。
霍天生。
他的身后,蔡鸣、孟山、吕台三员悍将,如同三座沉默的铁塔,杀气内敛。顾清霜与卫青,则一左一右,控马随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城头。
大军在城墙三百步外,骤然停下。
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整个天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城头那面巨大的“李”字帅旗,在风中发出绝望的,猎猎悲鸣。
霍天生抬起了手。
一个简单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身后的亲兵,立刻举起一个巨大的,用竹篾与牛皮制成的喇叭状物。
“嗡——”
那不是单纯的巨响,而是一种低沉的,能引起万物共振的宏音,再一次,君临整座城池的上空。
霍天生的声音,透过那奇特的竹筒,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平静,温和,不带一丝烟火气。
却又蕴含着一种言出法随,不容置喙的绝对威严。
“李流。三日期限已至。降,还是死?你,选一个。”
这声音,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班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那是极致的愤怒,也是极致的恐惧。
他死死攥着腰间剑柄,指节根根发白,手背上虬龙般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几乎要撕裂皮肤。
“妖人!”
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了这声嘶哑的咆哮。
“休要在此装神弄鬼!”
“本牧身后,有数万精锐!城池坚固如铁!你这区区千余乌合之众,也敢在此狺狺狂吠!”
他猛地抽出佩剑,剑尖因为手臂的剧烈颤抖而疯狂摇摆,直指城下的霍天生。
“弓箭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