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寝居夜谈
州牧府的寝居内,烛火被剪去一截,光晕霎时柔和下来,在紫檀木雕花的架子床上,投下两道静卧的身影。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方才共处时特有的气息,混杂着女子的清雅馨香与隐约的沉静感。
霍天生侧躺着,一条手臂枕在脑后,目光落在身旁女人的侧影上。
万狐嫣同样侧躺,脊背对着他。方才还与他坦诚相对、在言谈间带着几分强势姿态的她,此刻却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脊背挺得笔直,每一寸线条都透着无声的疏离。
霍天生能清晰察觉,她并未睡着。她的呼吸平稳得太过刻意,那是长久以来训练出的、用以掩饰情绪的伪装,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在短暂放松后,重新竖起满身尖刺。
他不由得想起顾清霜——顾清霜的清冷,是提防一切的心门紧闭,源于过往的伤害与不信;而万狐嫣的冷傲,却是藐视一切的门槛,在她认知里,这世上或许难有能与她并肩的人,所有交集不过是利益的交换与妥协。此刻的她,睡姿端正、呼吸匀净,宛如一尊用最上等冷玉雕琢的睡美人,寻不到半分破绽。
霍天生心中无声轻叹。
这场因联姻而起的结合,从始至终都透着精心计算的冰冷。他甚至觉得,自己并非与一位鲜活的女子共处,更像在完成一项耗费心力的要务,每一次交流、每一次试探,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是征服,是试探,也是一种权力的宣告。
为了不在这场联姻中,因子嗣问题被万家掣肘,每次来这寝居前,霍天生都会让顾清霜安排,熬好一碗汤药。
这药方是他根据道教典籍中的古方,结合自身药理知识改良而成,入口微苦,后味泛着奇异的草木清香,能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暂时避免女子受孕。
喝下这碗药,是他踏入寝居前,给自己上的最后一道保险。他可以与她周旋、尝试瓦解她的心防,却绝不愿让一个流着万家血脉的孩子,成为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
“睡不着?”
冷傲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中响起,没有丝毫睡意,清醒得令人心头发麻,打断了霍天生的思绪。
万狐嫣不知何时已转过身,一双凤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摄人心魄。
“在想你的江山社稷?”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带着审视,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
“在想你。”
霍天生几乎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未料到这句话会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万狐嫣的呼吸有了一刹那的凝滞,明亮眼眸深处,似有什么剧烈波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霍天生索性将错就错,撑起身子朝她凑近些许,床榻的紫檀木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身上那股带着阳刚的气息,更清晰地笼罩过来,深邃眼眸在烛光下,仿佛盛满倾泻的星辰,专注得能引人失魂。
“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女子,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他没说浮夸的甜言蜜语,反而选了个更易触动人心的角度,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独特磁性,像情人间的耳语,又似带着穿透力的呢喃,一字一句钻进万狐嫣耳中。
“你就像一柄被供奉在锦盒里的绝世名刀。”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裸露的肩头,那肌肤冰凉细腻,触感极佳,万狐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你父亲、家族里所有人,每天用最名贵的丝绸擦拭你,用最精纯的香油保养你,让你锋利、让你璀璨,让你成为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霍天生声音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极重,重重砸在万狐嫣心上。
“他们为你骄傲,向世人炫耀你的完美,却忘了刀是用来做事的,不是当摆设的。他们把你打磨得越锋利,就越怕你伤了自己人,于是给你配了副最华丽也最坚固的刀鞘——那刀鞘,叫‘规矩’,叫‘体面’,叫‘家族’。我猜,你一定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时,想挣脱这刀鞘,哪怕只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