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爆喝,炸响在死寂的堂中。
霍天生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那沉重的实木桌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脸上的悲痛瞬间被“勃然大怒”所取代,那份怒火,真实到足以灼伤每一个人的眼睛。
“他以为,派些见不得光的跳梁小丑,搞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就能乱我益州之心吗?”
他霍然起身。
那一刻,他不再是神,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目光如电,他一步步从主位上走下,视线如同鞭子,挨个扫过堂下每一张惊恐万状的脸。
“他太小看我益州了!也太小看在座的诸位了!”
他走到议事堂的正中央,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激昂的,不容置疑的煽动力。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如今,陈安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我等,绝不能再各自为战,坐以待毙!本神提议!”
霍天生猛地高举起右臂,这个动作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在每一个士族家主的耳边轰然炸响,震得他们耳膜嗡嗡作响。
“即日起,于州牧府内,设立‘抗陈指挥部’!由本神,亲自坐镇!统筹益州所有军政要务,共抗外敌!”
“此事,关乎我益州数十万军民的生死存亡!关乎诸位家族的百年基业!”
“本神希望,能得到诸位的,鼎力支持!”
这番话说得何其大义凛然。
这番话说得何其慷慨激昂。
堂下的家主们,却一个个如丧考妣,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哪里还不明白。
这哪里是什么“抗陈指挥部”。
这分明是一把不见血的刀,要将他们这些盘踞益州百年的士族,彻底架空。
这是要将整个益州所有的权力,军、政、财、人,都死死地攥在他墨神一个人的手里!
一场不流血的政变。
可他们,能反对吗?
他们,敢反对吗?
在“陈安刺客”这顶通天大的帽子之下,任何一句反对的话,任何一个迟疑的眼神,都无异于通敌叛国,都会被立刻打上荆州同党的烙印。
死无葬身之地。
霍天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稳如磐石的老人身上。
“万家主。”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脸上,挂上了一个无比诚恳的,却又绝不容人拒绝的笑容。
“您在益州德高望重,乃是士林表率。此事,还需您老,站出来,为本神,也为这益州,掌一掌舵啊。”
万振南端着茶杯的手,终于有了一瞬间肉眼难以察觉的僵硬。
那杯中的茶水,也随之荡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他缓缓抬起头。
他迎上了霍天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激昂,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能洞悉万物的虚无。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万振南心中那股早已被岁月冰封的寒意,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翻涌上来,瞬间席卷全身。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从昨夜刺杀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得选了。
万振南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背负着千钧重担。
他对着霍天生,深深一揖。
那苍老的身躯,一寸一寸地弯了下去,脊梁不再挺直,像一张被彻底拉满后,失去了所有弹性的废弓。
“墨神……言重了。”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国难当头,老夫……自当……义不容辞。”
他这一拜。
如同一道来自九天的神谕,又如同一柄落下的铡刀,彻底压垮了所有士族家主心中,那最后一丝名为“侥幸”的念头。
“噗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