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洛阳。
这座历经了数朝战火的古都,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
高大巍峨的宫墙之上,还残留着刀劈斧凿的痕迹,新砌的砖石与旧日的残垣断壁交错在一起,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但一股新的,铁血肃杀的气息,已经取代了旧日的奢靡腐朽。
街道之上,巡逻的甲士往来不绝,步伐整齐,眼神锐利。他们的盔甲虽然制式不一,有的甚至还带着从前朝府库里翻出的陈旧锈迹,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悍勇之气,却是任何华服都无法掩盖的。
这里,是陈安的都城。
帅帐之内,巨大的牛皮地图铺满了整面墙壁。
陈安一身寻常的黑色劲装,负手立于图前,他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帐下,十几员气息彪悍的将领分列两侧,一个个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凶神。
帐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主公,荆州那边,已经彻底打成了一锅粥。”
一名粗犷将领沉声开口,他便是陈安麾下第一猛将,雷烈。
“桓冲与庾亮在江夏打得难解难分,交州的杜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派出的偏师神出鬼没,专挑咱们的粮道下手,搞得我们焦头烂额。”
“最古怪的,是那个益州的墨神。”
另一名谋士模样的文官接过话头,眉头紧锁。
“自从他拿下宜都,便按兵不动,既不趁势东进,也不挥师北上,只是埋头在自家地界修墙、开矿、练兵。属下实在是……看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他卖什么药!”
雷烈冷哼一声,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胸口的铠甲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依我看,主公就该再给我十万兵马!我直接从南阳杀过去,管他什么墨神鬼神,一并碾碎了便是!”
帐内,争论再起。
陈安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停留在荆州那片早已糜烂的土地上。
他的视线,越过了崇山峻岭,死死地,钉在了那片被标记为“益州”的,充满了未知与迷雾的区域。
直觉告诉他,这盘天下大棋真正的胜负手,不在中原,不在荆襄,而在那个被群山环绕,易守难攻的西南一隅。
在那个如彗星般崛起,行事处处透着诡异的“墨神”身上。
就在此时,帐帘被掀开。
一名亲卫统领,领着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那黑衣人身形瘦削,步履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无声。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比深渊更冷寂的眼睛。
帐内所有的将领,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忌惮。
鹰巢。
陈安麾下,最神秘,也最恐怖的情报组织。
他们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影子,是陈安的眼睛,是刺向敌人心脏的,最致命的毒牙。
“说。”
陈安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鹰六,参见主公。”
鬼面人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属下……幸不辱命。”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圆筒,双手呈上。
亲卫统领上前,接过圆筒,仔细检查过后,才恭敬地递到陈安的面前。
陈安接过圆筒,入手沉甸甸的。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鬼面人。
“代价。”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鬼面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鹰巢入蜀暗桩,三百七十人。只回来了……三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