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由认知被彻底颠覆所带来的渺小感,只在霍天生的心头停留了短短数息,便被一股更加强烈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警惕与好胜心所取代。
他就像一头误入龙潭的猛虎,即便面对的是无法理解的巨龙,骨子里的骄傲,也绝不允许他就此匍匐。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伊月话语中,那稍纵即逝的,对凡人“智慧”的轻视,以及那份隐藏在悲天悯人神性之下的,属于高等文明的,根深蒂固的傲慢。
这很好。
傲慢,便意味着破绽。
“这么说,邬瞳族,也幸存了下来?”
霍天生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强迫自己的大脑从那宏大的史诗叙事中抽离,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到眼前最实际的威胁之上。
“是的。”
伊月的目光,从那片璀璨的星图上收回,重新落在了霍天生的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们和我们一样,在那场浩劫中失去了绝大部分的传承。但他们选择了一条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更快捷,也更肮脏的道路。”
“血脉融合。”
“他们开始疯狂地,吞噬这颗星球上,所有具备特殊能力的物种的基因,将那些基因,强行融入到自己的血脉之中。他们变得不再纯粹,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野兽的、精怪的、甚至是我们伊蘅族人的血液。他们像一种最贪婪的病毒,通过吞噬与融合,来弥补自身传承的缺失,来让自己变得更强。”
“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血脉纯粹的伊蘅族人,不再是宿敌,而是……‘神药’。”
“一味能让他们突破血脉桎梏,重现先祖神威的,活的,大补之药。”
霍天生心中一凛。
他瞬间明白了伊蘅族为何要避世。
这根本不是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是一场持续了数千年的,猎物与猎人之间的,血腥的捉迷藏。
“他们在哪?”
霍天生问。
“不知道。”
伊月摇了摇头。
“自‘绝地天通’之后,他们便彻底消失了。我们只能通过一些残存的典籍和星图的感应,大致推断出,他们藏匿于这片大陆,遥远的北方。至于具体的位置,究竟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传承了多少先祖的神技,我们……一无所知。”
“所以,你们数千年里,就一直躲在这里,坐以待毙?等待着一个所谓的‘变数’出现,来拯救你们?”
霍天生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
他向前一步,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充满了侵略性的气场,瞬间勃发,直逼伊月!
“圣女殿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什么狗屁的星图推演,什么等待了数百年的天命之人,都是骗三岁小孩的鬼话!”
“你们之所以会找上我,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预言!”
霍天生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一刀一刀,剖开那层神性的伪装,直指最核心的真相。
“而是因为,我的‘霹雳弹’,我的‘雷鸣’火炮,惊动了你们!你们担心,我这个不受控制的‘凡人’,会用这些在你们看来粗鄙不堪,却又威力巨大的武器,无意中,将你们这座隐藏了数千年的乌龟壳,给炸开!从而引来你们真正的敌人!”
“所以,你们才主动现身,用一场‘流云蛊’,将我引来!再用这些真假难辨的上古秘辛,来镇住我,迷惑我,最终,将我变成你们手中,用来对付邬瞳族的,一把最好用的刀!”
“我说的,对吗?”
霍天生死死地盯着伊月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是他的反击。
也是他的豪赌。
他要在这场信息不对等的博弈中,重新夺回一丝,属于自己的主动权。
神殿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伊月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