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的夜,被炉火与星光分割成明明暗暗的两个世界。
炉火映照的,是那座不眠的钢铁之城,是热火朝天的工地,是成千上万张对未来充满了狂热希望的脸。
星光洒落的,则是那片沉寂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深山。
以及,那座隐藏在深山之中,如同巨大蛛巢般的“魅德学院”。
主帐之内,烛火摇曳。
霍天生结束了与范长生等人,关于“墨龙道”下一阶段工程的深夜会议,只觉得一阵身心俱疲。
陈安那盘疯狂的棋,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霍天生静静地听完骆齐峰的汇报,脸上,波澜不惊。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看着那片被代表着五胡的黑色旗帜侵占得满目疮痍的北方疆域,没有嘶吼,也没有砸任何东西。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帐内的烛火仿佛都畏惧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光芒被压制得明明暗暗。
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没有暴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冰冷。
“有趣。”
许久,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让站在帐外阴影里的骆齐峰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的脸上,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种发现了“有趣的变数”,并已决定要将其彻底碾碎、抹除的,属于神明的残忍。
“陈安……”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尝一道即将入口的美味。
“你以为掀翻了棋盘,所有人就都成了泥潭里的野狗,可以凭着疯狂去撕咬出一条活路吗?”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沙盘上那片代表着南中的,小小的角落。
“你错了。因为在这片泥潭里,本神……才是唯一的养蛊人。”
他没有焦虑,也没有不甘。
有的,只是一种因自己完美计划的“美感”被一个疯子用粗暴的方式破坏后,所产生的、纯粹的、要将“污点”彻底清除的洁癖式震怒。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座灯火通明,昼夜不休的钢铁工坊。
他眼中的火焰不是挫败,而是被挑衅后,决定要将对手连同整个棋盘都烧成灰烬的,更加偏执与疯狂的创造欲。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在心中,对着那座正在疯狂生长的钢铁之城,无声地嘶吼着。
“陈安,好好享受你用亿万生民血肉换来的,这短暂的狂欢吧。”
“等本神的龙,从这南疆的崇山峻岭中腾飞而出之时……”
“我要让你的鲜血,和你引来的那些所谓的虎狼,一同,染红这片你亲手搅乱的,中原大地!”
……
三日后。
当霍天生的身影,出现在那座如同巨大新中式建筑群的“魅德学院”门前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顾清霜,立刻迎了上来。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面若冰霜,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在看到霍天生的那一刻,才泛起了一丝肉眼可察,属于利刃归鞘时的柔光。
“墨神。”
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微微躬身,侧过身,为他引路。
霍天生走在那条宽阔的,由青色石板铺就的廊道之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学院的气息,变了。
不再有初建时的那种死寂与压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严苛,如同被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绝对的秩序。
廊道的两侧,是一间间一模一样的,巨大的训练室。
有的房间里,数十名身材矫健的女子,正赤着双足,在遍布尖锐石子的地面上,进行着最残酷的耐力与平衡训练。
她们的脚底早已血肉模糊,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坚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