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了下来。
它不是一块布,不是一捧墨,而是一种有重量的、活着的物质,沉甸甸地,将魅德学院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在一种无声的窒息里。
一个月的休养,结束了。
那是一场短暂到虚幻的春日之梦。
曾经只在宫廷秘闻中流传的珍馐,足以让一方大豪倾家荡产的灵药,由丹师呕心沥血炼制的秘丹。
这些东西,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源源不断地,如同山涧里最寻常的溪水,淌入每一个女人的口中。
它们滋养着她们残破的身体,修复着她们枯萎的经脉,也一点一点,麻痹着她们紧绷的神经。
温柔,是世间最锋利的毒药。
当沉重的钟声毫无预兆地敲响,那古老而悠长的嗡鸣,将她们从那层层叠叠的温柔梦境中悍然惊醒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感到了一股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最后的考核。
来了。
巨大的广场之上,两千六百五十八名女子,身着统一的墨色学子服,静静肃立。
那学子服的布料,是用最上等的冰蚕丝裁剪而成,在尚未明亮的天光下,流淌着一种近乎于水银的冷光。
她们站在这里,汇成一片沉默的,黑色的海洋。
寒风吹过,衣袂翻飞,却带不起一丝声响。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枯木逢春。
她们的肌肤,经过无数天材地宝的精心调养,已然恢复,甚至超越了往昔的巅峰。
那种白皙,细腻,在清晨的微光下,泛着一层健康而诱人的象牙色光泽。
那身段,也愈发玲珑有致。
该丰腴的地方,饱满挺拔。
该纤细的地方,不盈一握。
多一分,便显臃肿。
减一分,又落骨感。
两千六百多名环肥燕瘦,各具风情,正处于生命中最美好年华的绝色女子,汇聚于此。
这是一幅足以让任何一位帝王都为之疯狂,为之发动一场灭国之战的香艳画卷。
此刻。
这幅画卷里,却只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属于兵器的冰冷与肃杀。
高台之上,三张巨大的紫檀木太师椅早已摆放妥当。
霍天生慵懒地靠在最中央的那张主椅之上。
他没有看台下那片绝色的海洋,指间,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那枚早已被他体温焐热的核桃。
核桃的纹路与他指腹的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仿佛他手中盘弄的,不是一枚核桃,而是这台下两千六百多条鲜活的性命。
他的左手边,顾清霜依旧一身黑色劲装,面若冰霜,整个人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而在他的右手边,则坐着三个特殊的“考官”。
是霍天生特意从益州城“请”来的。
为首的,正是那日第一个向霍天生献上“投名状”的醉仙楼老板,钱万贯。
这个曾经在益州城八面玲珑的男人,此刻脸上那标志性的,弥勒佛般的和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谄媚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的身体僵硬,肥硕的身躯挤在太师椅里,甚至不敢靠实,只坐了三分之一。
坐在他身旁的,是天香阁的阁主,柳三娘。
一个年近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
传闻中,她能用一个眼神,便让益州城的富商豪掷千金。
可现在,这位玩弄男人心于股掌之间的传奇女人,那双本该勾魂夺魄的媚眼,却死死盯着自己的膝前,不敢有半分逾矩的移动。
最后一个,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前朝儒衫,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叫吴道子,曾是前朝宫廷之中,专门负责为帝王绘制“行乐图”的御用画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