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夫的话,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三千狼军那早已沸腾的杀气之上。
呼延灼的怒吼犹在耳边,数十柄雪亮的弯刀已然出鞘,那股来自草原的,混杂着血腥与蛮横的气息,几乎要将眼前的空气都撕裂。
可魏子夫,以及他身后那百名黑甲士卒,却像是一百零一座,用钢铁与漠然浇筑而成的礁石,任由那滔天巨浪拍打,岿然不动。
那百架黑沉沉的,造型诡异的巨弩,如同百只沉默的,睁着独眼的怪兽,无声地锁定了每一个躁动的鲜卑将领。
那是一种,比刀锋更纯粹,比杀气更冰冷的,属于“规则”与“死亡”的威慑。
拓跋翎月笑了。
那笑容,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刺眼。
“都把刀收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主帅的威严。
呼延灼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中充满了不甘,但还是恶狠狠地,将那柄几乎要饮血的弯刀,插回了鞘中。
其余将领见状,也纷纷收刀。
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公主!”
拓跋翎月刚要策马,一个粗粝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
是狼军的副统领,呼延灼。
他策马赶到拓跋翎月身侧,那张写满了急躁的脸上,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反对。
“您不能一个人进去!这城里是什么光景,谁都不知道!万一那陈安……”
“呼延将军。”
拓跋翎月打断了他,声音依旧是那副清冷的调子。
“你觉得,他陈安,敢动我吗?”
呼延灼一愣,下意识地便要反驳。
“可是……”
“没有可是。”
拓跋翎月转过头,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此刻,却冰冷得如同北境的寒潭。
“他若真想杀我,此刻,这城门之外,就不会只有区区百人,而该是千军万马。”
“他让我弃军入城,一来,是下马威,要挫一挫我鲜卑的锐气。二来,也是在试探,我拓跋翎月的胆色,与我父王的诚意。”
另一名年岁稍长,面容沉稳的将领,狼军的另一位副统领乌桓,也策马靠了过来,他对着拓跋翎月,重重一抱拳。
“公主,三思!末将愿代您入城,一探虚实!”
“三思?”
拓跋翎月看着眼前这两个,对自己忠心耿耿,却也有些,看不清局势的将领,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乌桓将军,是让我思索,用哪种姿势跪在他陈安面前,会显得更有诚意吗?”
“末将不敢!”
乌桓与呼延灼二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是鲜卑的公主。我代表的,是我父王的脸面,是整个鲜卑的尊严。”
拓跋翎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
“我若在此刻,露出一丝一毫的畏缩,那这场谈判还没开始,我们便已输了。”
“我只身入城,是告诉他陈安,我拓跋翎月,有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我带来的这三千狼军,不是我的依仗,而是我鲜卑的实力。他若以礼相待,我们便是盟友。他若心怀叵测……”
拓跋翎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于疯狂的,嗜血的光。
“那我,便是父王挥师南下,踏平这荆襄九郡的,最好的理由。”
一番话,掷地有声。
乌桓与呼延灼二人,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眉眼间充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属于枭雄的决断与疯狂的公主,他们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位,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草原明珠。
“苏璃。”
“属下在。”
苏璃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拓跋翎月的马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