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晋阳城。
自匈奴入主以来,这座昔日繁华的北方重镇,便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所笼罩。汉人的店铺,十室九空。街上行走的,多是那些身着皮袄,满身酒气,眼神凶悍的匈奴人。他们三五成群,肆无忌惮地调戏着路过的汉家女子,抢夺小贩的货物,稍有不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城南的街角,一个落魄的书生,在地上铺了一张破旧的草席,摆开了笔墨纸砚,以卖字为生。
书生名叫梁山,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脊梁却挺得笔直,透着一股与这乱世格格不入的傲骨。他本是城中薄有家名的书香门第,只因其父不愿为匈aniu贵族效力,拒绝了征辟,竟被活活打死,家产也被抄没。
梁山怀着满腔的悲愤与家仇,却只能在这最卑微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小哥,烦请写一副对联。”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摊前响起。
梁山头也未抬,只是沙哑地应了一声:“五文钱。”
来人似乎并不在意价钱,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一方砚台里,不急不缓地研着墨。那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与污秽,都与他无关。
“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梁山皱了皱眉,终于抬起头。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衣的“少年郎”。“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得不像个常年在北方风沙里行走的男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打量着自己。
“萍水相逢,何必问名。”梁山语气冷淡。
那“少年”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好看的梨涡。“小哥好风骨。只是,我见小哥你这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非十年苦功不能为。如此才华,却在此处埋没,岂不可惜?”
梁山心中一动,没想到这看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竟还懂些书法。他沉默片刻,终是提笔,蘸饱了墨,在铺开的红纸上,笔走龙蛇。
“宁为街头客,不作帐下奴。”
十个大字,一气呵成。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不屈的愤懑与悲凉。
那“少年”看着这十个字,怔住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同情,有敬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好一个‘不作帐下奴’!”她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轻轻放在了梁山的砚台旁,远不止五文钱。“这副对联,我买了。”
说完,她拿起对联,转身便要离去。
“公子请留步。”梁山叫住了她,“银子太多,找不开。”
“不必找了。”那“少年”回眸一笑,“剩下的,便当是我为小哥这身傲骨,买的单吧。”
自那以后,这位出手阔绰的“祝公子”,便成了梁山摊前的常客。
她时常会来,有时是求一幅字,有时是求一首诗。两人从书法聊到诗词,从经义聊到文章,竟是越聊越投机。梁山发现,这位“祝公子”虽然看似不经世事,但其见识之广博,才思之敏捷,竟丝毫不逊于自己。
而“祝公子”,也渐渐被梁山那深藏在落魄外表之下的才华与风骨,深深吸引。
她叫祝英,是城中最大的绸缎商,祝员外的独生女。她自幼便不喜女红,偏爱读书,时常女扮男装,溜出府去。
那一日的偶遇,让梁山那双清冷而倔强的眼睛,从此便刻在了她的心上。
她知道,在这座被野蛮与暴戾统治的城市里,像梁山这样,还坚守着最后一点文人风骨的汉家男儿,是何等的稀有与珍贵。
一来二去,情愫暗生。
一个午后,祝英在梁山的摊前,看着他写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词句,终于鼓起勇气,用蚊蚋般的声音问道:“梁兄,你……你可曾有过心上人?”
梁山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张因为羞赧而微微泛红的,雌雄莫辨的俊俏脸庞,心中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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