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变的硝烟散尽,封赏抚恤亦已尘埃落定,但留在生者心头的创伤,却远非时间可以轻易抚平。谯国公府,昔日因平阳公主李秀宁的存在而充满英武与生机,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素缟,哀声不绝,被沉重的悲恸所笼罩。
府邸的主人柴绍,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往日的豪迈爽朗消失不见,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灵堂之外,望着虚空发呆,手中摩挲着李秀宁生前常用的一支玉簪,眼神空洞,唯有在无人注意时,那压抑不住的泪水才会悄然滑落。府中上下,皆沉浸在失去主母的巨大悲伤之中。
而更令人揪心的,是他们的儿子,柴令武。
当日他从五丈宫墙纵身跃下求援,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右腿摔断之处伤势过重,加之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虽经太医署全力救治,终究还是落下了终身残疾。往日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只能依靠拐杖艰难行走,步履蹒跚,那条残腿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了地面,再也无法回到他熟悉的军营,无法纵马驰骋,更无法继承母亲的遗志,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身体的残疾尚可忍受,但精神的打击更为致命。母亲为救驾而壮烈牺牲,自己却因这残破之躯,连为她披甲执刃、征战沙场的机会都已失去,这种无力感与挫败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柴令武的心。他变得沉默寡言,将自己封闭在房间内,拒绝见客,每日对着母亲的灵位发呆,或是借酒浇愁,形容日渐憔悴颓丧。李世民感念其母之功与其自身忠勇,特旨擢升其为从四品上的忠武将军,然这虚衔于他,不过是更添讽刺罢了。
这一日,天色阴沉,如同府中众人的心情。霍焌带着妹妹霍幺妹,来到了谯国公府。他们此行,是为平阳公主守灵。
灵堂之内,白烛高燃,香烟缭绕,平阳公主的灵位静静地安置在正中。霍焌与霍幺妹身着素衣,神情肃穆地上香、行礼。看着那冰冷的牌位,霍焌心中又是一阵刺痛,那些关于信任、支持与温暖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深深叩首,久久不愿起身。
礼毕,霍焌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带着霍幺妹,在柴府管事的引领下,来到了柴令武独处的偏院。
推开房门,一股酒气混合着颓丧的气息扑面而来。柴令武衣衫不整地坐在窗边的阴影里,拐杖随意地倒在一旁,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少年将军的影子。
看到霍焌进来,柴令武只是眼皮抬了抬,声音沙哑:“霍光禄……不,霍侯爷……您来了。” 语气淡漠,带着疏离。
霍焌心中叹息,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令武,我带你幺妹来看你,也来看看公主。”
霍幺妹看着柴令武这般模样,眼中满是心疼与不忍,她上前一步,轻声唤道:“令武哥哥……”
柴令武的目光在霍幺妹清丽却带着担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开口:
“霍侯爷,幺妹……你们的好意,令武心领了。只是……我这残废之身,实在不配让你们挂念。”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绝望,“尤其是幺妹……你……你往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霍焌眉头一皱:“令武,你这是什么话?”
柴令武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霍侯爷!当初您与我父亲的约定,还有您与我的赌约……我都记得!您说,若我三年内凭自身军功做不到校尉,便不再提与幺妹的婚事。是,我做到了!在泾水大战前,我已是振威校尉!可是……可是那又如何?!”
他激动地指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腿,声音哽咽:“你看看我现在!一个连马都骑不了,连路都走不稳的废人!我还有什么资格……还有什么颜面去耽误幺妹的终身幸福?!她值得更好的人,一个能保护她、能给她安稳未来的人,而不是我这样一个……累赘!”
“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吧!”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