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颁布阶梯税率与连坐税法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泾阳的每一个角落。商户们在经历最初的惶恐与凛然之后,渐渐开始盘算自家买卖,重新规划经营。而在泾阳新城,那间装饰雅致的“云裳阁”总店后堂内,一场关乎家族未来走向的争论,正在卢承宗与郑姝之间悄然上演。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卢承宗烦躁地在堂内踱步,他那高大壮实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焦躁,黝黑的脸上满是不忿,“先是五成,现在又是阶梯,还搞什么连坐!这霍世叔,是不是看我们赚钱太容易,变着法子来折腾我们?咱们云裳阁如今生意正好,三原分店也刚起步,这税一交,年底能落到自己手里的,得少多少?!”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他的,开这劳什子成衣铺!还不如守着家里的田庄铺子安稳!”
郑姝正坐在窗边的绣墩上,就着明亮的玻璃窗光,仔细核对着一本新到的苏杭绸缎账目。闻听卢承宗的抱怨,她并未立刻抬头,只是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轻轻拨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平静无波:
“承宗,稍安勿躁。坐下说话。”
卢承宗对郑姝向来信服,见她开口,虽仍气闷,却也悻悻地坐到一旁,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
郑姝这才放下账本,抬起那双清澈而睿智的眸子,看向卢承宗,缓缓道:“你只看到我们要多交税,可曾想过,这泾阳县,如今最大的商人是谁?”
“最大的商人?”卢承宗一愣,下意识道,“自然是……是那些经营多年的……”他掰着手指头数了几个名字,却见郑姝微微摇头。
“不对。”郑姝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日渐繁华的新城街道,声音清晰而笃定,“这泾阳最大的商人,不是旁人,正是推行这税改的霍县令本人!”
“啊?”卢承宗张大了嘴巴,一脸愕然。
“你细想,”郑姝转过身,目光灼灼,“泾阳建设公司,垄断了全县乃至周边州县的道路、水利、房舍工程,其规模、利润,岂是寻常商号可比?人民饭店,日进斗金,引领长安饮食风尚;大唐冰城,独一份的生意,夏日里一块冰价值几何?更遑论那日进不知凡几的大唐歌舞演艺中心,还有那尚未完全显山露水、却潜力无穷的报社、造纸坊、印刷坊……这些产业,哪一个不是霍世叔一手缔造?若论家业,论利润,我们云裳阁,只怕连其零头都未必赶得上。”
卢承宗被这一连串的事实砸得有些发懵,仔细一想,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郑姝继续道:“你可曾见他对自己名下的这些产业,在纳税上有过丝毫徇私?建设公司承建官道,可曾偷工减料?人民饭店的账目,可曾听闻有不清不楚?他若真是一心盘剥的酷吏,大可以对这些自家产业网开一面,甚至暗中操作,将利润转移。可他非但没有,反而带头严格执行这‘苛刻’的税制!这意味着什么?”
卢承宗下意识地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所图者大!”郑姝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他并非为了区区税银而改革,他是要借此,彻底改变这天下的规则!他将自己置于这新规则之下,与所有商人同此凉热,此等胸襟气魄,岂是那等锱铢必较、只知盘剥的庸官所能比拟?此乃真正的大仁大义,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开源,为生民立命!”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洞察未来的光芒:“承宗,你还没看出来吗?自霍世叔来到这泾阳,他所行之事,哪一件是遵循旧例的?造纸、印刷、创办报纸、兴建新城、推出水泥、还有那据说威力无穷的火药……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在打破千百年来的陈规旧习!这税法改革,不过是其中一环罢了。”
她的声音愈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有一种预感,霍世叔带来的这些东西——那能瞬间开山裂石的火药,那能筑起坚城巨坝的水泥,还有这看似无情却能充盈国库、迫使世家不得不将目光从土地转向工商的税法——它们汇聚在一起,正在开启一个全新的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