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
看清来人,俞凤有点意外。
镇上人嘴都漏风,“俞家暗门子”
就是一滩烂泥,凭谁见了都能往她身上甩。
俞凤没朋友,各个避之不及,好像和她说句话就能脏了自个儿的嘴。
新来的林老师例外。
“您找我有事?”
俞凤声线紧。
“哦,刚上厕所听见响儿,”
林老师拿着报纸和没用完的浆糊,向屋里探一眼,看见地上的鹅卵石,无奈一笑,“又是他?”
他。
还能有谁——彭荷镇的野狗呗。
可惜夜里起了雾,压根瞧不见狗影。
俞凤苦笑,道谢接过工具。
她没干过这些。
浆糊抹得歪七扭八,她揪着报纸俩角就朝窗框摁,风一来黏上头,报纸噗噗直响。
“我来吧,你去找块抹布。”
林老师实在看不下去。
糊窗户他也算小有经验。
等俞凤回来,窗户已经糊好,倒比办公室的还规整些,她说着谢谢递抹布过去。
林老师擦过手,又从裤兜掏出一小包湿巾,抽出一张,挨个揩拭指头缝。
城里老师活得真仔细。
俞凤目瞪口呆。
“你也擦擦?”
林老师掏兜,来去间,一张火车票掉地上。
俞凤拾起——票面“凤城”
扎眼。
“您要走?”
镇上风水太烂,支教老师都待不长。
林老师解释:“下礼拜我妈生日,碰巧赶上母亲节了,来这快仨月还没回过家呢。”
“我妈总唠叨别那么忙,其实,她就是想我了,非得拐弯抹角的。”
“……”
见林老师眼里闪着光,俞凤不忍打断,默默放下车票走开。
—
他们不过母亲节。
彭荷镇只认春节和清明,除夕给祖宗磕头,清明给祖宗烧纸,都是钉死的规矩。
她酒鬼爹说了,女人就是灶台边的抹布,男人床上的物件,哪儿配过节。
俞凤很羡慕林老师。
她对娘的感情太复杂了。
恨是真恨。
恨她当“暗门子”
任人欺侮,恨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窥伺,恨马婆子说“学你娘多好”
。
可是,娘从小没亏待过她。
当年《还珠格格》火的时候,印着小燕子的洗脸盆,娘一口气给她买了四个。
恨里裹着爱。
俞凤像穿了一件湿棉袄,喘不过气。
娘说,念书是她唯一的活路。
她巴望着有朝一日带娘一起走。
区区两块石头,砸不碎她的念想。
等着瞧吧。
死狗!
—
“五一”
前月考,俞凤破天荒考了第一。
瞧着窗台上的鹅卵石,她觉得成绩单比石头沉,沉到压得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母亲节的这个周末,俞凤早早往家赶。
她晓得那时候娘屋里没人。
俞凤脚步轻快,正要掀帘,和娘撞个满怀,“娘!
母亲节快乐!”
“考了多少?”
娘木着脸问。
俞凤举着成绩单笑出声。
娘抽走成绩单时,眼皮一跳,跟被蛰了下似的。
俞凤一门心思显摆礼物,没多想。
她手心托着一枚红色水钻的樱桃卡。
“娘,樱桃的英文叫cherry,老师说谐音bsp;“吃饭。”
娘淡淡打断。
看也不看卡,倒是把成绩单盖在上头,反身就要回屋。
俞凤眼里小火苗灭了,然后又亮。
她追过去,拦住娘,“我们老师才有意思!
就为给他娘过节,还专门坐火车回——”
啪。
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