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转头看向了城头之上的杨广,后者朝其重重地点了点头,意思由他全权处理。
沉吟许久后,凌云终于缓缓开口:“咄苾。”
“罪臣在!”咄苾心头一紧,屏住呼吸。
“你兄之罪,祸及全族!陛下与本王之怒,乃因信义无存。”凌云先定了性,随即话锋微转,“然,你既能明辨是非,关键时刻愿壮士断腕,止息干戈,更知本王怀柔之本意...罢了。”
这最后两个字,如同赦令,让所有属于王庭的突厥势力,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谢圣主恩典!”咄苾激动地再次叩首。
“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饶!”凌云语气转厉,目光扫过全场,“所有参与叛乱的部落,今年贡赋加倍,另北疆三州,尤其是雁门之地,因尔等犯边遭受创伤,需得赔付...嗯...牛羊就不要了,准备二十万匹精良的战马,限期三个月送至朔方,以为惩戒!”
“始毕直系部众,拆散分置,由各部监管!王庭需即刻派遣嫡系王子入洛阳,学习天朝之礼仪典章!”
“你,咄苾,既愿统领突厥,便需谨记今日誓言与血训!若再生异心,或阳奉阴违...”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咄苾谨记圣主教诲!必恪守誓言,永世臣服,绝无二心!”咄苾以最郑重的礼仪回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然条件苛刻,但终究保住了王庭的根本。
凌云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他亲手造就的修罗场,看着跪伏一地的突厥人,淡然道:“打扫战场,让死者入土为安!明日日出之前,所有的突厥兵马,退出雁门郡百里之外,后续事宜,自有朔方官员与你等接洽。”
“谨遵圣主之命!”咄苾与众首领齐声应诺。
凌云不再多言,调转虎头,踏着血水铺就的道路,向着那座坚守多时,此刻正爆发出震天欢呼的雁门雄关,缓步而归。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与身后的尸山血海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了暴力、死亡、最终却又归于秩序与臣服的,令人永世难忘的画卷。
这时,那紧闭了多日的沉重城门,终于在无数双激动目光的注视下,伴随着绞盘沉重的转动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以杨广为首,几乎所有幸存下来的大隋文武官员,早已整理好仪容,尽管许多人依旧面带菜色,衣衫不整,但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色,与对凌云的无限感激与敬畏。
当日,凌云受封北疆之时,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曾持反对意见。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当日朝堂之上,杨广的那句“非此虎威,不足以震慑突厥,绥靖万里!”之言非虚!
杨广站在最前方,努力想维持住帝王的威仪,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泛红的眼圈,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白虎,看着虎背上那个虽经血腥厮杀却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平静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有庆幸,有后怕,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凌云在城门前数丈处勒停大白,飘身下虎,动作从容不迫。
接着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救驾来迟,令陛下受惊,万望恕罪!”
他这一跪,仿佛是一个信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虎威王千岁!”
城上城下,所有的大隋将士、官员,乃至许多死里逃生的民夫杂役,都发自内心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与千岁,声震四野,久久不息!
这呼声,既是对皇权的尊崇,更是对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虎威王,由衷的敬拜!
杨广再也抑制不住,快步上前,亲手将凌云扶起,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声音哽咽:“凌云!你何罪之有!若非爱卿,朕与这满城文武、数万将士,皆已成突厥刀下之鬼矣!是朕...是朕不该不听爱卿之言,致有此难!”
说到动情处,这位刚愎的帝王竟流下了悔恨与庆幸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