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通往江都的千里运河之上,庞大的船队正在缓缓前行。
其中那艘最大的,正是当今天子杨广的龙舟。
此舟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起楼四层。
最上层设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
中间两层有房一百二十间,皆以金玉为饰,雕栏画栋,极尽华美。
最下层则为内侍居所。
龙舟以名贵的紫檀木与香樟木为主体,饰以丹漆,镶嵌着珍珠、玛瑙、琉璃,在秋日的阳光下,流光溢彩,耀人眼目。
舟行水上,并不是全靠人力牵引,更有巧工设计的轮桨于水下翻动,破开层层波浪,显得既威严又奇巧,宛如一座移动的水上宫阙。
龙舟之后,是规模稍次,但同样华丽无比的皇后凤舸、九艘妃嫔所用的“浮景舟”,以及随行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的各式官船数千艘。
舳舻相接,延绵竟达二百余里!
两岸,则有二十万大隋精锐沿河护卫,旌旗蔽野。
船队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被勒令献食。
佳肴美馔,宫人们收取时,异常仔细,唯恐不精,往往略动筷子便弃之如敝屣。
沿途的地方官员为迎圣驾,更是大肆征发民夫,修路建宫。
这虽然不是杨广的本意,但浩荡的龙舟队伍,却因他的南巡,成了一条汲取民脂民膏的巨龙,在大隋的血脉——运河之上,缓慢而沉重地游弋。
龙舟顶层,杨广凭栏而立,身着常服,面上带着几分被酒色与国事磨损的疲惫,但那双眼眸深处,属于帝王的骄傲与自负却未曾稍减半分。
他俯瞰着这绵延无际、彰显着他无上权威的船队与仪仗,心中那股因雁门之围和各地烽烟而生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当夜,龙舟停泊于一处特意修建过的华丽码头。
河风带着水汽拂过,舟内依旧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杨广饮宴至深夜,方在宫人的服侍下,于那间极尽奢华的寝殿内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广忽觉周身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缥缈的仙境。
他心中正自诧异,眼前云雾散开,显露出一处奇峰耸立、流泉淙淙的山谷。
一位老者,白发白须,身着玄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浩瀚星空,正静立于一块青石之上,含笑望着他,正是当年入其梦中的玄微子!
杨广刚一看清其样貌,便立刻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连忙上前,竟不由自主地执弟子之礼:“仙长!是您!数年不见,朕日夜期盼,您终于又现身了!”
玄微子微微颔首,拂尘轻扫,声音空灵而悠远:“陛下,别来无恙。”
杨广此刻的心情,可谓是激动又急切,当年玄微子入梦,是为了凌云而来,这一次想必也是如此。
难道,是召回凌云的时机到了?
就在他胡乱猜想之际,玄微子已经走上前来,淡淡开口:“老道今夜来此,乃因天数有变,特来警示。”
警示?
杨广心中顿时一紧,心中的激动顿时如泼了盆凉水一般,迅速退去,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紧接着,他急忙问道:“仙长,此言何意...”
玄微子缓缓抬起来,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看到未来的景象:“陛下此次南巡,看似威仪赫赫,实则已入险地!不日之间,隋室当有一场大劫,应在这运河之上,龙舟之侧。”
“什么?”杨广脸色骤变,“仙师是指...难道...难道是那些反贼?他们安有如此胆量!”
“群蚁虽小,可溃长堤。”玄微子语气平和。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句话显然已经是默认了,且其用群蚁作为比喻,这岂不是说明那些反贼都聚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杨广又惊又怒,他虽然知道天下不宁,却没想到竟已糜烂至此,更没想到这些反贼敢联合起来对付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