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是两个红糖馒头，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办公室的油墨味，竟没那么呛人了。李曼瞥见林舟桌上的材料，挑了挑眉，拉着他往走廊走：“别写，这报道是我舅舅让县府办发的，他确实占了渠，还往水里倒废料。”
“那我咋跟主任交差？”林舟看着她，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点为难。
“你就说要补充就业村民的采访，”李曼从包里摸出个U盘，塞给他，“这里面有我偷偷拷的占地图纸，实际占地15亩，多的5亩全在渠上。你先拖两天，我帮你想办法跟县府办说。”
走廊的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点田埂的黄土味。林舟握着温热的馒头，指尖传来U盘的凉，突然觉得，这办公室里的事，比修栅栏、浇麦子复杂多了——但再复杂，也不能写那些糊弄人的话，就像周明远说的，字要往实在处落。
第三幕
苏家村头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树荫把半个土场都盖住了。中午的日头正烈，村民们端着碗蹲在树下吃饭，玉米粥的热气混着咸菜的咸香，飘在风里。林舟捧着苏晓妈给的粗瓷碗，碗里是小米粥，卧着个荷包蛋，他蹲在王大爷旁边，假装扒粥，耳朵却竖得老高。
“大爷，您在建材厂当门卫，里面活累不累？”林舟用筷子拨着粥，状似随意地问。
王大爷喝了口粥，吧嗒了两下嘴，往四周瞥了瞥，声音压得极低：“累倒不算啥，就是糟心。昨晚我值夜班，看见他们往渠里倒黑糊糊的废料，水都变颜色了，我跟老板说，他骂我‘老不死的多管闲事’，还说‘再bb，让你儿子滚蛋’。”他儿子在厂里当搬运工，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林舟心里一沉，从兜里摸出个塑料袋：“大爷，您能给我块废料不？我想……找懂行的人看看。”
王大爷犹豫了一下，放下碗，往兜里掏了掏，摸出块黑褐色的东西，像晒干的泥巴，却比泥巴沉：“这是我早上偷偷捡的，你拿好，别让厂里的人看见。”他的手在抖，塑料袋被捏得皱巴巴的。
“你小声点！”旁边的大婶赶紧拉了拉王大爷的衣角，碗里的咸菜撒了点在地上，“要是被老板知道了，你儿子的工作没了，房贷咋还？”
王大爷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咸菜，塞进嘴里嚼着，咸得直皱眉：“我知道，可这渠要是毁了，咱的麦子、苹果都活不成，总不能为了钱，断了子孙路吧？”他看着林舟，眼神里满是期待，“小林，你是公家的人，要是方便，能不能帮咱问问？哪怕让他们别往渠里倒废料也行。”
林舟握着那块废料，隔着塑料袋都能感觉到凉，像握着块冰。他刚要说话，就看见苏晓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苹果，正对着他摆手——她刚才去果园送苹果，看见厂里的保安往这边看，怕大爷说得太直白，被人听见。
林舟懂了，赶紧换了话题，给王大爷夹了块荷包蛋：“大爷，您吃蛋，苏晓妈腌的，香。”王大爷愣了愣，接过蛋，咬了一口，眼眶突然红了——这蛋，比厂里老板给的加班饭，暖多了。
风刮过槐树叶，沙沙响，像在替他们藏着话。林舟把废料小心地放进笔记本里，夹在“红薯真甜”那一页，心里暗暗想：不管多难，都得把这事查清楚，不能让这渠，毁在黑糊糊的废料里。
（第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