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县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的国徽在头顶高悬,鎏金的麦穗与齿轮在晨光中透着庄严。
深色的木质审判席、原告席、被告席依次排开,空气中弥漫着油墨与纸张的味道,混合着旁听席上村民们身上带来的泥土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肃穆感。
林舟坐在原告席的最外侧,指尖轻轻摩挲着身前的文件夹,里面是厚厚的证据链:
承包商伪造的村民签名书、违规排污的夜视视频、区块链溯源系统导出的数据对比报告,还有父亲手写的证词。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那是常年在田埂上奔波、握着农具与无人机遥控器磨出的痕迹,与法庭的庄重氛围形成一种质朴的呼应。
被告席上,承包商张富贵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名牌西装,领带歪歪斜斜,脸上带着强装的镇定,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旁听席,像是在寻找救命稻草。他的律师则西装革履,手里捏着一叠文件,眉头紧锁,显然也知道这场官司的胜算渺茫。
“现在,传证人林建国出庭。”审判长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法庭的寂静。
林舟转头看向入口。
父亲林建国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那是母亲特意翻出来熨烫平整的,领口处还别着一枚小小的麦穗徽章
——那是去年村里丰收节时,林舟亲手为他戴上的。
父亲的脚步有些迟缓,走到证人席时,手指下意识地攥了攥衣角,眼神扫过旁听席上密密麻麻的村民,最终落在林舟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证人林建国,你与本案原告林舟是什么关系?”法官问道。
“他是我儿子。”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是苏家村的老农民,种了四十多年地,那片土地,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
律师立刻起身反对:“审判长,证人与原告存在亲属关系,证词可信度存疑!”
林舟站起身,冷静回应:“审判长,证人的证词并非孤证,我们有土地确权证书、历年收成记录,以及多位村民的旁证,可以佐证证人所述属实。”
审判长点头示意:“反对无效,证人继续陈述。”
父亲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法庭中央的国徽,像是在对着这片土地宣誓:“张富贵说要承包我们村的地,说是搞什么‘高效农业’,可他给的价格连往年收成的一半都不到。我们村的年轻人想搞数字农业,想让土地多产粮、多赚钱,他就暗地里使坏——煽动我儿子的二叔反对,破坏无人机,还造谣说机器会吸地气。”
他顿了顿,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我年轻的时候也试过搞机械化,那时候技术不行,人心也不齐,最后亏得一塌糊涂。所以我一开始反对我儿子,怕他重蹈我的覆辙。可我看着他没日没夜地在田里跑,看着无人机精准施肥、智能灌溉让麦苗长得比往年好,我才明白,现在的科技不一样了,年轻人的心思也不一样了——他们不是要丢了土地的根,是要让土地活得更好。”
“张富贵的工厂往河里排污,那河水以前我们能直接喝,现在连浇地都不敢用。”父亲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土地是养人的,不是用来糟蹋的。他伪造村民签名,骗那些不懂法的老人画押,就是想把我们的命根子抢走,换成他口袋里的钱!”
说到这里,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把褐色的泥土:
“这是我们村试验田的土,比别的地肥,因为我们用心伺候它。张富贵要是真为农民好,就不会用污水浇地,不会用假合同骗人!”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几个老年村民红了眼眶,纷纷点头附和。
林舟看着父亲挺直的脊梁,心里一阵温热——那个曾经怒摔农机手册、深夜泼机油的固执老头,此刻正用最质朴的语言,守护着土地,也守护着他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