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机械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是跟林卫东上次来时一样,歪歪扭扭地敞着。
但门里头的声响,却彻底换了人间。
“一二!加油!把那狗日的轴承给老子撬下来!”
“三号车床加把劲!今天这批零件必须给供销社交付了!”
工人们光着膀子,在车间里干得热火朝天,汗气蒸腾。
破旧的厂房墙壁上,用白石灰刷着崭新的红字标语——“抓革命,促生产,工业学大庆!”
林卫东推着自行车,径直穿过喧闹的车间。
工人们看到他,只是抬头咧嘴一笑,黝黑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实实在在的希望,随即又埋头跟手里的铁家伙较劲。
他走进最里头那间挂着“厂长办公室”牌子的屋子,反手就把门给锁上了。
插销落下的“咔哒”声,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文山正戴着老花镜,在一堆画满了齿轮和轴承的图纸上写写画画。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女婿这副凝重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卫东?出什么事了?”
林卫东没说话,将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掏出来,重重地放在桌上。
“砰!”
桌上的搪瓷茶缸都跟着震了一下,浑浊的茶水溅出几滴。
他迎着岳父不解的目光,没多废话,将油布一层,一层,缓缓揭开。
当那块拳头大小、通体暗金、表面布满奇异花纹的方块暴露在灯下时,苏文山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这……这是……”
这位前中山大学的机械工程学教授,前半生都在跟世界上最精密的钢铁和图纸打交道,此刻,他身上那股子属于文人的儒雅和沉稳,瞬间被一种压抑不住的痴迷与激动所取代!
他“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那张脸几乎要贴到那金色方块上去。
“卫东!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卡尺、天平,甚至还有一块从德国进口、平日里宝贝得不行的硬度测试钢锉。
测量……称重……
当他拿起钢锉,用尽力气在那方块的棱角上狠狠一划!
“刺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过后,苏文山举起钢锉,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钢锉最尖锐的顶端,竟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豁口!而那金色方块,连一道白印子都没留下!
【得,岳父这回是真上头了。】林卫东看着岳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道。
“逆理!这完全不符合物质结构的基本道理!”
苏文山扔下钢锉,双手撑着桌子,粗重地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方块。
“它的密度,它的硬度……这已经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合金!卫东,爹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他语气里带着巨大的挫败感,那是穷尽一生所学,却在现实面前被撞得粉碎的无力。
林卫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让这位最顶尖的专家认识到常规手段的无效,他才会跟自己一起“疯”。
“爹,您先别管它是什么。您就说,这玩意儿,咱们厂里,有没有家伙什能给它弄开?哪怕蹭掉点粉末也行。”
苏文山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眉头拧成了死结。
“难,太难了……厂里最好的高速钢钻头,碰上它,跟面条碰石头没区别。”
他摇着头,脸上是深深的无力感,
“除非……能用几千度的高温熔了它,可咱们这小破厂,上哪儿找那样的设备?”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林卫东也觉得这事儿怕是要黄了的时候,苏文山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触电般地弹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