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看着眼前这片混乱场面,看着那些哭得撕心裂肺、眼神涣散、对她恐惧到极致的同龄人。
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嘲弄,在她冰封般的唇角边缘,一闪而逝。
晨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广播里那毫无灵魂的音乐,终于在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彻底中断。
课间操那场闹剧般的混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按下了暂停键。
广播里刺耳的电流杂音仍在回荡,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
沈懿站在那片特意为她空出来的“真空地带”,目光平静地扫过操场上东倒西歪、涕泪横流的人群。
恐惧如同实质的瘴气,浓得化不开,牢牢吸附在每一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那些曾经肆无忌惮的窃窃私语,如今只剩下崩溃的呜咽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一丝近乎虚无的嘲弄,冰棱般在她眼底深处融化,不留痕迹。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她只想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教室角落,至少那里还有一方暂时的清静。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降临。
当她随着惊魂未定、步履蹒跚的人流,像退潮的海水般涌回教学楼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如同冰冷的界碑,堵在了教室门口。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亮地紧贴着头皮,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绷的圆髻。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架在她瘦削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毫不掩饰地刺向沈懿。
她穿着剪裁僵硬的深灰色职业套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陈年档案柜混合着消毒水的冰冷气息。
沈懿在学校的教职工公示栏见过这人——教导主任王慧。
但真正让她目光微凝的,是王慧身旁那两个男人。
他们穿着完全相同的藏蓝色制服,肩章、臂章、胸徽,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站姿挺拔,如同两尊沉默的钢铁塑像,将周遭所有嘈杂和窥探的目光都无声地隔绝开来。
一种有些熟悉的、属于公门中人的、秩序与权力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们为中心,瞬间淹没了走廊的喧嚣。
所有挤在走廊上、正想溜回教室的学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僵在原地。方才还弥漫着的、劫后余生般的喘息和低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彻底消失。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
无数道目光,惊疑、畏惧、幸灾乐祸,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尖,无声地聚焦在沈懿身上。
王慧扶了扶眼镜,镜片寒光一闪,声音平板得像宣读判决书:“沈懿同学,这两位警察同志是城关派出所的。他们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你跟他们去一趟。”
沈懿的目光掠过王慧那张刻板的脸,最终落在那两个制服男人身上。
其中年长些、面容冷峻、眉间刻着深深川字纹的男人,向前半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走廊里:“沈懿同学是吧?关于玉龙中学李正光老师的事情,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了解一些情况。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李正光?
沈懿脑中瞬间掠过课间操时风中捕捉到的碎片——“体育课换老师了!原来那个李老师,听说病重住院了!” 原来,不是病重住院。
一丝了然,如同幽潭深处泛起的微澜,在她眼底飞快掠过。
原来如此。
来的是公差。
这个时代,叫警察。
她没有丝毫迟疑,更无半分抗拒,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没有辩解,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她迈开步子,径直走向他们,步伐稳定,校服整洁,与周围那些惊魂未定、校服凌乱甚至沾着尘土的学生形成了刺目的反差。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默契地微微错开身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