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前世她虽知此理,却困于方寸之地,所见终究有限。而如今这个时代,交通发达,信息流通,让她能如此清晰地看到这种地域性的疾病差异,甚至形成了如此系统化的专科诊疗模式。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在她心中悄然萌生——游历四方,行医救人。
并非如师父般固守一观,等待病人上门。
而是主动走出去,深入不同的地域,观察不同水土养育的人,诊治因地域而异的疾病。
在实践中印证古道医理,融汇现代所见,收集各地药材,完善毒圣师父留给她的《万毒纲目》。这或许是一条能将她的古法医术与这个时代真正结合起来的独特道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治万人病,可知天地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被更深的理智压下。
游历?谈何容易。
她如今一无雄厚财力支撑长途跋涉,二无足以应对一切未知风险的绝对实力,三无……合法的行医身份。更重要的是,她的知识体系,尤其是对这个现代世界的认知,仍存在巨大的空白。盲目出游,并非济世,而是冒险。
当下最紧要之事,仍是学习。
如饥似渴地学习这个时代的一切知识,尤其是现代医学的基础。她需要理解那些化学分子式,看懂那些检查报告,明白手术刀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唯有知己知彼,方能找到那条属于她的、融合古今的医道。
离京前,为感谢宋婉茹此次的倾力相助,沈懿特地避开众人,借用酒店厨房,亲手调制了一罐美容膏赠与宋婉茹。
她并未使用多么稀世罕有的药材,反而多是市面可购之物,却胜在配伍精妙,炮制手法古拙。取初开的白芍、茯苓、白芷,以山泉水浸润,借内劲逼出花木精粹,文火慢熬,去渣存汁。再加入上等的珍珠粉、细腻如玉的寒水石粉、以及少许她以古法炼制的透明质酸取自某种鱼鳞,经特殊酵解,以银匙同一方向缓缓搅动上千次,直至膏体细腻如脂,莹白润泽。最后,滴入三滴她以晨露浸泡的梅花蕊精油,增其香气,亦有疏肝解郁之效。
此膏看似寻常,却因她内劲的融入和对药性精微的把握,能深层润泽肌肤,调和气血,淡化细纹,效果远非市面昂贵护肤品可比。且性质温和,绝无副作用。
宋婉茹收到时,初时并未太在意,只当是小姑娘的心意。直至几日后试用,觉其肤感效果惊人,远胜她所用诸多国际奢侈品牌,方才惊觉这礼物的珍贵,对沈懿的评价又高了几分,那撮合之心倒是淡了,转而生出几分真正的欣赏与结交之意。
辞别宋婉茹,一行人踏上归程。
飞机掠过华北平原,俯瞰下方山河,沈懿的心境已与来时截然不同。
回到玉龙县城,熟悉的略带潮湿的空气,相对缓慢的生活节奏,甚至学校里那些或畏惧或好奇的目光,都让经历了一番京市风云的几人感到一种奇异的“松弛感”。
王东和林羽迫不及待地奔向小吃街,嚷嚷着要弥补几天没吃到的家乡味。
宋尧则直接回家,他需要好好消化此次京市之行的所见所闻。
沈懿送师父回到清风观。道观依旧清寂,药圃里的草药却愈发青翠欲滴。
山气氤氲,仿佛能洗去京市带来的所有尘埃与喧嚣。
安顿好师父,沈懿独自一人登上观后的山崖。
远眺县城星星点点的灯火,耳边是松涛阵阵。
京市的繁华与危机,协和的精准与高效,中医大学的探索与迷失,地域疾病的差异,楚家的倾轧,宋家的示好……种种画面在她脑中交织浮现。
游历天下的念头并未熄灭,反而如同埋在心底的火种。
但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欲行万里路,先读万卷书。
欲济世救人,先强大自身。
她从上衣口袋里,缓缓掏出一张略微褶皱的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