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地块方方正正,顾辰远要“盖房子”,其实只垒大棚边墙:肩高一米到一米半,可平可坡,挡风承重。
墙虽矮,根脚得挖,不然一场雨水冲成“豆腐渣”。
匠人们按他的吩咐,从地界往里让足一米,撒灰、拉绳、划线,白线框出四方框,铁锹便沿着白痕往下啃土。
见一切按部就班,顾辰远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头招呼:“姐几个,上山犁地去!”
晓明蹦跳着跟上,沈红颜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也笑吟吟地走在后面。
手扶式“突突”地绕山而上,顾辰远扶着车把,像驾着一条土龙。
寡妇沈柳拄着锄把,看着那机器眨眼间就啃掉了半亩,羡慕得心口直颤。
要是自家地里也跑这么一条铁龙,何至于她用锄头一寸寸“量地”?
可羡慕归羡慕,她只能抡起锄头,继续跟泥土较劲。
不到一小时,顾辰远已犁完半亩,药材装满拖斗。
胡来旺父子也把两车粪撒匀,准备在徐桂荣指挥下歇口气再翻地。
徐家人多势众,四把锄头排成一排,一次四米,进度比沈柳快得多。
锄到地头,徐桂荣招呼喝水。
小华递过水壶,她趁众人仰脖子灌水的工夫,猫着腰蹭到界边,伸手攥住那根儿臂粗的木桩——界石,暗一咬牙,连泥带草根拔了出来,反手塞进草窝里。
那木桩原是两家的“分水岭”,要用上十几年;此刻却被她悄悄挪了位。
利欲熏心?
倒也未必,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多占半犁宽度,神不知鬼不觉。
她哪晓得,这一拔,把自己拔进了是非窝。
此时日头已近正午,山风吹得玉米叶子哗啦啦响,像无数细小的掌声,也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徐桂荣做贼心虚,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却强装镇定,拍拍手上的土,吆喝众人继续干活。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远处山坡上有双眼睛正把这一幕看得真切。
顾晓明刚才捡药材累了,正直腰擦汗,目光一扫,恰好看见徐桂荣拔桩的小动作。
顾晓明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界石动了,这可是大事!
她没声张,悄悄记在心里,准备等哥哥犁完地回来再告诉他。
而徐桂荣还沉浸在“多占半犁”的小算盘里,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埋下了祸根。
午饭时分,顾辰远犁完地回来,听妹妹一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站在地头,目光如炬,盯着那根被挪动的界石,半晌没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