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连接的渴望!
刘姐的身体在小慧第一次有意识的敲击落下时,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低头看着女儿那只执着敲打的小手,再抬头看向小艳,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饱经风霜的脸颊汹涌而下。
她只能更加用力地、仿佛要将女儿揉进自己身体般紧紧抱着小慧,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压抑了太久的辛酸、希望和难以言喻的激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小慧稀疏的头发。她无声地哭泣着,那巨大的悲喜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小艳的眼角也湿润了,但她强忍着,将翻涌的情感全部倾注在指尖。
旋律继续流淌,时而舒缓悠扬,如同大河在月光下静静奔涌,风箱的呼吸也变得深沉绵长;时而激昂澎湃,如同风吹过无垠的金色稻浪,掀起汹涌的波涛,共鸣箱的震动也随之变得密集而有力,如同擂响的战鼓。
孩子们的手掌像被磁石吸引,紧紧贴着那传递着生命律动的木头表面。他们小小的身体不再僵硬,而是随着那无声的旋律波涛,开始微微地、不自觉地前后左右摇晃。一张张小脸不再是完全的空白和茫然,惊奇像投入水中的颜料,迅速晕染开来。
专注的神情爬上了他们的眉梢眼角,他们努力地用掌心“倾听”,用全身的皮肤、骨骼去感受那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旋律洪流。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愉悦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流淌在他们清澈的眼眸深处。
小丽激动得脸颊泛红,她敏锐地引导着孩子们,当旋律上扬、变得高亢时,她轻轻抬起孩子们贴在上方的小手臂,让他们感受更强烈的震动;当旋律舒缓下沉时,她又带着他们的手,轻轻抚摸着共鸣箱温润下来的木质表面,感受那余波的荡漾……
这不是歌唱,没有嘹亮的嗓音,没有复杂的和声。这是一场静默的舞蹈,一场灵魂与物理震动的奇妙共鸣,一场在无声废墟上举行的生命仪式。仓库里没有歌声,只有风琴内部风箱深沉而规律的“呼哧”声,琴弦在空气中震颤的嗡鸣,孩子们手掌与粗糙木头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小慧那执着而微弱的、却仿佛敲在每个人心上的“笃、笃、笃……”的敲击声。
然而,一种无声的、强大的情感洪流,却在这片寂静中澎湃涌动,它超越了听觉的界限,在空气里静静流淌、交织、共鸣,充满了整个空间,厚重得几乎可以用手触摸。
“这是——我——们——的——祖——国……”
小艳无声地“唱”着最后一句,每一个口型都充满了深沉的情感。她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落下最后一个悠长、饱满的和弦(do-i-sol-do)。
琴音在仓库中回荡、盘旋,如同归巢的倦鸟,最终缓缓收敛羽翼。风箱的喘息声渐渐低微、止息。共鸣箱那有力的搏动,也如同退潮般,一波波减弱,最终归于沉沉的寂静。
孩子们的手还恋恋不舍地贴在渐渐冷却的木质箱体上,小小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奇妙震动的余韵。他们仰着小脸,眼神迷蒙,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从未体验过的、来自身体内部的“声音”奇旅。
小海慢慢地转过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再是望向虚空,而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专注地映出了小艳的身影。那层笼罩瞳仁的薄雾似乎被刚才的震动驱散了不少,一种懵懂的、如同晨曦初露般的亮光,在他眼底悄然苏醒。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却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般纯净无暇的笑容。那笑容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仓库角落。
就在这希望之光刚刚点燃、脆弱而珍贵的连接刚刚建立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