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脚步坚定地穿过嘈杂的人群,径直走向库房的方向。与其在这里听闲言碎语,不如去做点实在的!
库房在百货大楼最阴冷的西侧尽头。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灰尘、霉变布料和过期香皂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高高的货架像沉默的巨人,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下幽暗的深处,上面层层叠叠堆满了落满灰尘的纸箱和包裹。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悬挂在顶棚,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更深处是望不尽的、令人压抑的灰暗。
梅小红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光束刺破昏暗。
她踮起脚尖,费力地从高处的货架上拖下一个沉重的纸箱。箱子上贴着模糊的标签:“涤纶花布,1988年入库”。撕开胶带,一股更浓的陈腐气息涌出。里面的布料颜色黯淡,花色早已过时,摸上去又硬又涩,毫无垂感。
旁边另一个箱子里,是码放整齐却无人问津的塑料凉鞋,款式笨拙,鞋底已经有些发硬变形。
再往里,是堆积如山的搪瓷脸盆、印着大红喜字的暖水瓶、滞销的尼龙袜……
她的手电光柱扫过一排排蒙尘的货架,像一个孤独的勘探者,在废弃的矿坑里寻找着可能的价值。
手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落寞的商品,心头沉甸甸的。
这些都是钱,是公司宝贵的流动资金,却在这里沉睡、腐烂、贬值!一种强烈的、想要唤醒它们的冲动在她心中激荡。
她蹲下身,在一个角落的货架底层,摸到一个硬壳笔记本,边缘已经磨损卷曲。
这是仓库的老保管员退休前留下的库存台账。
她拍掉上面的灰尘,就着手电光翻开。泛黄的纸页上,用蓝黑墨水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商品名称、数量、入库时间。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大脑飞速运转,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划拉着。
一个大胆的、带着点冒险气息的念头,在反复的计算和推演中,逐渐清晰成形。
“周末集市…” 她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把仓库里这些滞销的、过季的、压箱底的‘死货’,全部清出来!大幅降价!
在百货大楼门口的空地上,搞一个露天大甩卖!就叫‘周末集市’!用超低价吸引市民,盘活现金流!”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血液都似乎热了起来。
她仿佛已经看到人流涌动的集市,看到那些蒙尘的商品重新被拿起、被购买,看到资金像活水一样重新注入公司僵化的血管!她立刻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借着昏暗的光线,飞快地将初步的方案框架、商品筛选原则、定价策略、宣传方式一一记录下来,字迹因为激动而略显潦草。
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业务科办公室(其实只是用文件柜隔出来的一个小角落),她顾不上喝水,立刻伏在办公桌上,摊开仓库的账本、滞销品清单和自己的笔记本,全神贯注地开始细化方案。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个数字被反复计算、核对。她要让这个“周末集市”的计划,落地有声,有数据支撑,有可行性分析!
这是她唯一的筹码,是她对抗“背景”和“关系”的武器。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她伏案的剪影拉得很长。就在这时,传达室的老张头拿着一封信,敲了敲她的隔板:“小红,你的信。”
梅小红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接过那封薄薄的信。信封上熟悉的、带着点拘谨的笔迹,是母亲写的。她撕开封口,抽出信纸。
“小红吾儿:
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勿念。闻听你公司改制,风波甚大。母心甚忧。你一个女儿家,在市场闯荡不易,凡事当以稳妥为上,莫要强出头,争那劳什子的‘副经理’。家中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你平平安安,将来寻个稳当人家嫁了,便是福分。切莫争强好胜,惹人非议,徒增烦恼。切记,切记。
母字”
字字句句,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