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京城的寒风愈发凛冽,卷着细碎的雪沫,扑打着荣国府朱红大门上的铜环。然而,与这严酷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府内一种微妙而确实存在的“回暖”迹象。这种暖意,并非来自地龙或炭盆,而是源于权力格局悄然变化后,人心向背带来的松弛与生机。
贾母那日在于荣庆堂花厅内的裁决,如同一声定音鼓,彻底改变了府内的氛围。曾经气焰嚣张、门庭若市的东跨院,如今真真是“门虽设而常关”。贾赦自称“旧疾复发”,需要静养,一连多日未曾踏出院子一步,连日常给贾母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府中下人皆是眉眼通透的,见风使舵乃是本能。往日里巴结东跨院的管事、婆子们,如今路过那边都加快脚步,生怕沾上晦气;而送往梦坡斋的请示、汇报却明显增多,连大厨房往那边送的份例菜蔬,都似乎比往日更水灵新鲜了几分。
这日清晨,贾政在梦坡斋书房召见外院总管林之孝和几个要紧管事,安排年关诸事。贾政端坐案后,神色虽一如既往的端肃,但眉宇间那层因长兄掣肘而常年笼罩的阴郁之气,却淡去了不少,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乾纲独断的决意。
“……今年各庄子上的年例,须得比往年提前三五日送到,账目更要清晰,林之孝,你亲自带人核对,不得有误。”贾政沉声吩咐,“族学那边,一应笔墨纸砚、冬日炭火供应,要加倍充裕,绝不能亏待了子弟们求学。何先生处,更需用心照料,一应用度,皆按府中清客最高份例,再额外加三成,以示优容。”
“是,老爷,小的明白。”林之孝躬身应道,态度比以往更加恭谨。他心知肚明,经此一事,二老爷在府中的地位已是稳如泰山,而那位何先生,更是老太太和二老爷眼前实实在在的红人,再不可等闲视之。
几个管事也纷纷领命,神态间对贾政的敬畏之色更浓。他们退出书房后,彼此交换着眼色,低声议论:
“看来,这府里的天,是真的变了。”
“往后啊,眼睛都得放亮些,梦坡斋这边,才是正经主子。”
“谁说不是呢!连老太太都发话了,赦老爷那边……唉,怕是难再起势了。”
这些议论,自然传不到深居简出的贾赦耳中,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被边缘化、被无形壁垒隔绝在权力核心之外的冰冷滋味。东跨院的书房内,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贾赦心头的寒意。他脸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摆着的珍馐美味丝毫引不起他的食欲。程日兴已被撵走,往日簇拥在身边献媚的清客们也作鸟兽散,只剩下几个心腹小厮,也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贾赦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玉杯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侍立的小厮浑身一颤。“还有政老二!还有那个何宇!你们给老子等着!别以为这就完了!老子还没倒呢!只要这爵位还在一天,老子就还是这荣国府的长房长子!”
他低声咆哮着,眼中闪烁着怨毒和不甘的光芒。然而,咆哮过后,却是更深的无力感。贾母的严令犹在耳边,剥夺了他对族学乃至府外事务的干预之权,这等于斩断了他影响未来和攫取外利的重要触手。如今他在府中,除了一个空头爵位和长房的名分,实权已所剩无几。这种明明拥有尊荣却无实权的憋屈,比彻底的失败更让他难以忍受。
与东跨院的冷清怨怼相比,何宇所居的小院和族学所在,却是一派欣欣向荣。流言蜚语的阴霾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众人发自内心的敬佩与亲近。下人们见到何宇,不再仅仅是表面的恭敬,更多了几分真诚的笑脸和问候。族学里的气氛也更为活跃,宝玉、贾兰、贾环等学子,因敬佩何宇的为人与学识,学习劲头更足,连以往最是顽劣的贾环,在课堂上也能安静听讲片刻。
这日讲学完毕,学子们散去。宝玉却磨磨蹭蹭留在最后,见四下无人,走到何宇案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神色郑重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先生,学生……学生有一物相赠。”
何宇有些诧异,接过锦囊,入手温润,打开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