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我了?”她深知何宇并非那样的人,可这世道的规矩和眼光,又岂是个人品性能轻易扭转的?
她不由得想起母亲偶尔的叹息:“芸儿,何先生是个有本事的,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咱们……终究是门第差得太远了些。”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想起近日里,偶有府中势利眼的婆子,言语间对她不如往日恭敬,甚至暗示她能攀上何先生是天大的运气,要懂得分寸。这些细小的刺痛,累积起来,便成了沉甸甸的心事。
尤其是那日,薛姨妈来访,与王夫人说话时,隐约提及宝钗的“金玉良缘”,虽未明说,但那意思,似乎觉得若有何宇这般才俊在宝玉身边影响,或许能促成好事。贾芸当时在一旁伺候茶水,听得心中一阵发凉。她自然知道何宇与宝钗并无瓜葛,但这种将何宇与贾府正经小姐联姻的潜在可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自身处境的尴尬。她贾芸,说到底,只是贾府的旁支亲戚,一个需要自力更生的孤女,如何能与那些嫡出的贵族小姐相提并论?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丫鬟绣橘掌了灯来寻她:“姑娘,天晚了,回屋吧,仔细着了凉。”
贾芸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站起身。灯光下,她容颜依旧清丽,但眉宇间却锁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轻愁。她接过灯,低声道:“这就回去。”
她知道,自己对何宇的情意,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怜悯与互助,悄然生根发芽。这份情,因何宇的日益耀眼而更加深刻,却也因这现实的鸿沟而倍显艰难。她不是那等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骄傲和骨气。她将这份心事深深埋藏,依旧认真地打理绣庄,为何宇的成功默默提供着经济上的支持,表面上一切如常。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孤灯时,那份门第悬殊的隐忧,便会悄然浮现,缠绕心头,让这个原本爽利干练的姑娘,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苦涩滋味。这份复杂的情感,如同暮春的夜雨,悄无声息,却足以濡湿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只能将所有的希冀与不安,都寄托在腰间那枚日渐温润的玉佩上,那是她与何宇之间,最初也是最珍贵的信物,是她在这汹涌的世事中,唯一能紧紧握住的温暖。前方的路该如何走,她心中一片迷茫,唯有坚守本心,静待命运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