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仲夏,塞外的阳光已带了几分灼人的力度,倾泻在肃州卫土黄色的城垣与营房之上。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训练场上传来的汗味、以及兵器擦拭保养后的淡淡油腥味。然而,这一日,一种不同于往常的躁动与期待,如同无声的涟漪,在营中各级军官之间悄然传开。
消息灵通的将佐们已然风闻,因近年来北疆防务吃紧,朝廷吏部与兵部联合考功,对边镇各级官员进行一轮重要的黜陟调动。肃州卫,因其近年来在整训军备、尤其是成功击退数次鞑靼扰边小股部队方面表现尚可,据说有几个职位将得到擢升。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因支持何宇新法练兵而使得本哨战力显着提升、并在季度考核和御史巡边时大放异彩的哨官张魁。
果然,晌午过后,一骑快马背负公文旗牌,驰入肃州卫大营,直抵守备衙署。不久,中军帐内便传出了守备大人召见张魁的命令。
张魁此刻正在校场上督查何宇百人队的日常操练。看着台下士兵们精神饱满、动作整齐划一、各种战术配合娴熟默契的景象,他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一丝复杂。他行伍二十余载,自认兢兢业业,但像何宇这般能在短时间内将一支部队锤炼得脱胎换骨的人物,却是生平仅见。正是何宇的出现,以及他毫不犹豫的支持,才让这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哨人马,成了整个肃州卫的尖刀。
“哨长,守备大人急召!”亲兵前来禀报。
张魁眉头微动,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他整了整身上的甲胄,对陪同在侧的何宇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大步流星地向中军帐走去。何宇目送他离去,心中亦有所感,继续专注于眼前的训练,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也在心底轻轻荡漾开来。他深知,自己的命运,与这位直爽上司的仕途,早已紧密相连。
中军帐内,肃州卫守备李崇山端坐于上,两侧坐着几位千总、同知等官员,气氛庄重。见张魁进帐行礼,李崇山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抬手示意他起身。
“张哨官,不必多礼。今日召你前来,是有喜讯相告。”李崇山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嘉许,“经卫所呈报,兵部复核,尔近年来勤于王事,整训兵马颇有成效,尤其所部在近期演武及防务中表现突出。上峰钧令:擢升张魁为守备,调任甘州卫左营,即日赴任!恭喜张守备了!”
此言一出,帐内几位军官神色各异,有羡慕,有祝贺,也有暗自思索。甘州卫是比肃州卫更大的军镇,左营守备更是个实权职位,此次升迁,可谓重用。
张魁虽早有预料,但真听到任命,心头仍是一热,连忙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谢大人栽培!谢朝廷恩典!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重任!”
“起来吧。”李崇山虚扶一下,继续说道,“你在肃州卫多年,尤其近来,于练兵一道,颇有心得。此番升迁,亦是实至名归。赴任之前,营中事务需妥善交接,尤其是你那一哨精锐,乃我卫栋梁,继任者人选,你可有建议?”
这才是今日召见的真正关键之处。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魁身上。谁接替他留下的哨官之位,不仅关乎那三百精锐的归属,更可能影响到未来肃州卫乃至更广范围的新法练兵走向。
张魁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决定何宇乃至那套练兵法命运的时刻到了。他站直身体,目光坚定地看向李崇山,声音清晰而有力:“回大人!末将确有一人选,恳请大人斟酌!”
“哦?但说无妨。”
“末将举荐,现任百夫长何宇,接任哨官之职!”张魁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虽然何宇近来名声鹊起,但毕竟资历尚浅,从百夫长直升哨官(统辖三百余人),属于破格提拔,军中最重资历,难免引人议论。
李崇山目光深邃,不动声色地问道:“何宇?嗯,此子确是干才,近来表现不俗。然其入营不过年余,擢升如此之速,恐难以服众吧?张守备何以独荐于他?”
张魁早已打好腹稿,他向前半步,侃侃而谈,言语间充满了对何宇的推崇与对那套练兵法的坚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