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的秋天,来得迅疾而浓烈。仿佛只是一场夜雨过后,漫山遍野的苍翠便被泼上了大片的金黄与赭红。天空变得异常高远湛蓝,云朵如絮,空气清冽干燥,带着成熟牧草和野果的芬芳。正是所谓“秋高马肥”的黄金时节,草原上的骏马经过一夏的滋养,膘肥体壮,蹄声愈发沉雄有力。这本应是收获与储备过冬的祥和季节,然而,在这片广袤土地的上空,却隐隐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如同远处天际线上悄然汇聚的乌云。
肃州卫守备府辖境,在何宇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治理下,度过了相对平静的大半年。互市的成功举办,使得边境贸易有序进行,流入的物资缓解了许多部落的冬季之忧,也充实了守备府的库藏;屯田的流民村落已初见规模,田垄间庄稼长势喜人,秋收在望;匠作营日夜不息,打造出的精良军械逐步装备部队;新法练兵的成果也在一次次小规模的剿匪和巡边中得到了检验。整个防区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防务日固的景象。何宇每日忙于处理各项政务军务,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他内心深处那根警惕的弦,从未放松。他太清楚了,边境的平静,往往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假象。
这一日,何宇正在守备府与陈敢、牛大力等人商议秋收后的赋税征收与仓储管理细则,力求既能保障军需,又不至过度盘剥初获安定的屯田百姓。忽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至府门前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名满身风尘、甲胄上沾着泥泞与草屑的骑士,不等通报便踉跄着冲入大堂,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断断续续:
“报——守备大人!紧急军情!”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名显然经过长途疾驰的哨探身上。何宇心中一凛,放下手中的文书,沉声道:“讲!”
“卑职……卑职是黑石峪前沿烽燧哨探赵五!”那骑士喘匀了一口气,语速飞快地禀报,“三日前,卑职与两名同伴循例北出百里哨探,在‘野狐岭’以北的‘秃鹫滩’,发现大队鞑靼骑兵集结的迹象!烟尘遮天,估计不下五千之众,且有大量驮马辎重随行!我等欲抵近察看,遭遇对方游骑斥候拦截,一番厮杀,两名同伴……殉国了,卑职侥幸突围,日夜兼程赶回!”
“可知是哪一部落为主?旗号如何?”何宇眉头紧锁,追问细节。
“回大人,对方骑兵装束混杂,不似单一部落。远远望见有‘苍狼旗’和‘黑鹰旗’,似是……似是巴特尔部和哈尔巴拉部的人马!他们行军方向,正朝我黑石峪一线而来!”
“巴特尔……哈尔巴拉……”何宇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这两个部落都是鞑靼诸部中实力较强、且素来对大明态度强硬的部落。春季互市时,他们就曾因试图强买铁器被何宇严厉驱逐,并取消了互市资格。如今他们联合其他部落,在秋高马肥之时大举南下,其意图不言自明!
“再探!加派双倍人手,扩大侦察范围,务必摸清敌军具体兵力、构成、主将及确切动向!但有消息,即刻飞马回报!”何宇当即下令。
“得令!”赵五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守备府内激起层层波澜。陈敢面露忧色:“大人,五千之众,且是两部联合,来者不善啊!春季互市,我等驱逐巴特尔部,看来他们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牛大力则摩拳擦掌,眼中战意熊熊:“怕他个鸟!正好试试咱们新练的兵、新造的炮!让他们尝尝厉害!”
何宇没有立即表态,他走到悬挂的巨大牛皮地图前,目光紧紧锁定了“野狐岭”和“秃鹫滩”的位置。那里已经是深入草原的腹地,距离黑石峪防线不足二百里。敌军选择在此集结,显然是有备而来,绝非小股扰边。
“不仅仅是报复那么简单。”何宇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春季互市,大部分中小部落获益,对朝廷恭顺了许多。巴特尔、哈尔巴拉这些大部落,以往依靠武力胁迫小部落、控制贸易通道获利。如今我们开设官市,规范交易,等于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