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涂上的杀戮渐渐平息,但整个战场的喧嚣并未减弱,反而向着更深远、更残酷的方向发展。明军的反击浪潮,在彻底粉碎了登陆敌军的抵抗后,没有丝毫停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势向着溃败敌军逃窜的方向,也就是更靠近河岸的纵深地带,汹涌澎湃地席卷而去!
何宇拄着铁锏,喘息稍定,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刺激着他疲惫的神经。左臂的伤口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但他只是皱了皱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战场。滩头尸横遍野,血染泥泞,但更多的后金败兵正像受惊的兔子般,哭喊着、挣扎着,拼命向河边逃去,试图泅渡回南岸。而明军将士则如同追猎的狼群,红着眼睛,挥舞着兵刃,疯狂地追杀着这些失去斗志的敌人。
然而,何宇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些唾手可得的战果上。他的视线越过混乱的溃兵,投向了更远处——那片相对干硬、地势稍高,原本作为后金军登陆后整顿队形、发起进攻的出发阵地。此刻,那里虽然也一片混乱,但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后金军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呼喝,试图收拢溃兵,组织起一道临时的防线。几面残破的旗帜还在勉力挥舞,显示出那里仍有敌军的指挥核心在活动。
更重要的是,何宇能清晰地看到,在南岸后金大营的方向,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显然努尔哈赤并未完全放弃,正在调兵遣将,或许是在组织新的渡河支援,或许是在准备接应败兵,甚至可能是在筹划着什么后手。那杆杏黄色的织金龙纛大旗,虽然不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地前压,却依旧稳稳地立在南岸的高坡上,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俯瞰着北岸的惨剧。
“不能停!”一个念头在何宇心中炸响。击溃滩头之敌只是第一步,如果让敌军在南岸的火力掩护下,在北岸建立起新的阻击阵地,收拢溃兵,那么明军的反击势头很可能被遏制,战局将再次陷入僵持,甚至可能让努尔哈赤找到反击的机会。必须趁他病,要他命!必须将这种混乱和恐慌,彻底打入敌军的心脏地带,打入对岸那个枭雄的眼中!
“选锋营!”何宇猛地挺直身躯,尽管牵动了伤口,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的声音却如同出鞘的利剑,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喧嚣,“集结!整队!”
原本正在追杀残敌、收缴战利品的选锋营将士们闻声,立刻放弃了眼前的猎物,迅速向何宇靠拢。他们个个浑身浴血,甲胄破损,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动作依旧迅捷。长期的严格训练和血火淬炼,让他们养成了绝对服从命令和时刻保持战斗队形的本能。短短数十息间,残存的一百五十余名选锋营将士,已经重新组成了以鸳鸯阵小队为单位的进攻阵型,虽然人数减少,阵型不如最初完整,但那股百战余生的凶悍气势,却更加凝练和逼人。
“弟兄们!”何宇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又布满血污的脸庞,声音沉凝而充满力量,“滩头之敌已溃,但大战未止!鞑子主力尚在,努尔哈赤仍在窥伺!我们要继续向前,凿穿他们残存的防线,把恐慌和失败,彻底钉进他们的骨髓里!让对岸那个老酋知道,我大明边军,不可轻侮!”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直接的目标和最坚定的意志。选锋营的将士们沉默着,但紧握兵器的手和眼中燃烧的战火,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回答。
“目标,敌军前沿集结地!锥形阵,凿穿!”何宇铁锏前指,指向那片尚有敌军旗帜飘扬的区域。
“杀!”低沉的怒吼从一百多个喉咙中同时迸发。选锋营再次启动,如同一支疲惫却更加锋利的箭矢,离开了血肉模糊的滩涂主战场,向着敌军纵深的“硬骨头”发起了新的冲击。
他们的行动立刻引起了注意。那股正在收拢溃兵的后金军显然也发现了这支直插过来的明军精锐。一名身着亮银盔甲的后金将领(估计是一名甲喇额真或梅勒额真)厉声呼喝,顿时,约有两三百名看起来较为完整的后金步兵和少量骑兵,迅速集结起来,组成了一个厚实的方阵,长矛如林,刀盾在前,试图阻挡选锋营的去路。这些显然是后金军的预备队或者督战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