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如同细密的针扎。但此刻,匍匐在山脊雪窝里的明军哨兵,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全部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山下那条蜿蜒曲折、覆满冰雪的官道上。
这里是明军北疆防线最前沿的哨所——“鹰嘴隘”。顾名思义,此地山势险峻,如同一只雄鹰探出的利喙,死死扼守着通往内地的咽喉要道。连日来,由于后方传来努尔哈赤大营遇袭、枭酋可能毙命的惊人消息,整个北疆防线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又充满期待的状态。各隘口哨所都接到了严令:加倍警戒,谨防后金军狗急跳墙,疯狂反扑,同时,要密切注意任何从敌占区方向归来的人员,尤其是……可能携带着惊天战果的“那些人”。
哨兵叫王三狗,是个十八岁的陕西娃,入伍刚满一年。他瞪大着因为长期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敢有一丝懈怠。尽管老兵们说,这种天气,鬼都不会出来,但他记得哨总周大哥的吼声:“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何将军和敢死营的弟兄们要是回来了,第一个看到他们的,必须是咱们鹰嘴隘的兵!这是天大的荣耀!”
何将军……敢死营……王三狗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如今在北疆明军中如同传奇般的名字。五百人,深入虎穴,直取敌酋首级!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又忍不住浑身发冷。那得是何等样的胆魄,何等样的牺牲?他们……还能回来吗?
就在这时,王三狗的瞳孔猛地收缩!
官道的尽头,视线的极限处,几个微小的黑点,正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移动着!
不是大队人马,只是寥寥数骑!而且……队形散乱,步履蹒跚!
王三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溃兵?还是……?
他猛地举起胸前挂着的千里镜(单筒望远镜),这是哨所仅有的宝贝,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焦距。
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匹瘦骨嶙峋、浑身沾满冻结泥雪的战马,马背上的人影伏得很低,几乎与马颈贴合。他们的衣甲破烂不堪,被暗红色的血污和黑色的烟尘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鸳鸯战袄颜色。他们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机械地随着马匹的节奏颠簸着,仿佛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栽落。
但真正让王三狗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队伍最前方那匹格外神骏、此刻却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马背上,一个身影被左右两人紧紧搀扶着,那人似乎完全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头颅低垂,随着马蹄起伏而无力地晃动。然而,在那身影的背后,赫然斜绑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杆子的顶端,挑着一个用破布勉强包裹、却依旧渗出暗红痕迹、形状隐约可辨的——球状物!
而在那杆子旁边,另一名骑士的马鞍上,牢牢系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皮囊,皮囊的开口处,隐约露出一角金黄!
王三狗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千里镜几乎拿捏不住。他猛地放下千里镜,狠狠揉了揉眼睛,再次举起来,死死盯住那个球状物和那个皮囊!
没错!是真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垮了这个年轻哨兵的心理防线!他猛地从雪窝里跳了起来,也顾不得暴露目标,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山下哨所的方向,发出了这辈子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哽咽而完全变了调:
“回……回来了!何将军回来了——!!!”
“他们……他们成功了!枭酋……枭酋的首级!我看到了!还有金印!回来了——!!!”
这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呐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了死寂的鹰嘴隘!
“什么?!”
“何将军回来了?!”
“斩了努尔哈赤?!真的假的?!”
……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哨所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沸腾了!正在烤火、擦拭兵器的士卒们猛地跳起,岗楼上的哨兵拼命敲响了示警(亦是报喜)的铜锣,哨总周大哥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好,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一把抢过王三狗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