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绣缎匹闪烁着诱人却冰冷的光泽。何宇脸上的激动和红晕迅速褪去,恢复了一片沉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登记造册,仔细收库吧。”何宇对周文正吩咐道,语气平淡无波。
“是,伯爷。”周文正指挥着仆役们小心搬运这些御赐之物,心中亦是感慨万千。这些赏赐,任何一件流出去都价值不菲,足以让寻常百姓家一世衣食无忧。可放在伯府,却像是烫手的山芋,接得越多,心里越发不安。
回到内院暖阁,贾芸替何宇除去外面的袍子,让他重新靠回炕上,又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柔声道:“爷,喝口茶定定神。”
何宇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枝干虬结的老梅上,幽幽道:“芸儿,你看那株梅树,今年花开得甚好。”
贾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皑皑白雪中,点点红梅傲然绽放,确实别有风骨。她轻轻“嗯”了一声。
何宇却话锋一转,声音低沉:“可若赏赐的肥力太过,怕是会烧了根。如今的伯府,就像这梅树,皇恩是阳光雨露,也是……灼人的烈日啊。”
贾芸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微凉的手:“妾身明白。赏赐越厚,越是提醒爷,也提醒这满朝文武,爷的功劳有多大。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止是风。”何宇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弧度,“皇上的赏赐,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频繁。这既是恩宠,何尝不是一种……警告?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也告诉所有人,我何宇今日的一切,皆是他所赐予。我能阵斩努尔哈赤,是赖国朝威福,将士用命,更是赖他这位天子圣明烛照,用人得当。我的功绩,已经被那幅画定格了。而未来的路……若行差踏错,这些赏赐,或许顷刻间就会化为锁链枷锁。”
他顿了顿,看向桌上那卷《孙子兵法》,“孙子曰:‘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如今我看似处于荣耀的顶峰,实则亦是置身于风口浪尖,是为‘危地’。唯有主动置身于看似‘消亡’的境地——交出权柄,示弱退隐,或可求得一线生机。”
贾芸默然片刻,轻声道:“爷的辞官奏疏,妾身看过了,措辞已然极为恳切谦卑。只是……选择在年节前递上去,是否稍显急迫?不如等过了年,皇上心情松快时再上?”
何宇摇了摇头:“正因为年节前后,赏赐纷沓,我才更要尽快表明心迹。若等赏赐一波接一波,将我架得越来越高,那时再提辞官,反倒显得矫情,或是被疑有怨望之心。就在这恩赏最隆之时,上表恳辞,才更能显出我是真心畏惧盈满,而非以退为进要挟什么。虽然……本质上确实是以退为进。” 他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自嘲。
贾芸了然地点点头:“还是爷思虑周全。那……妾身再去看看,给各府的年节礼单可都备妥了?尤其是几位阁老、尚书以及宫里几位大珰处,需得格外斟酌分量,既不能显薄,也不能过厚,招人眼目。”
“辛苦你了。”何宇拍拍她的手,“如今这府里府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咱们如今,真是在刀尖上过日子。”
正说着,外面又有管事来报,说是北静王府、镇国公府等几家与何宇有旧或有意交好的勋贵府邸,派人送来了年节礼物。接着,又有一些中低阶官员,或是昔日北疆军中有些香火情的旧部属,也派人送来了节敬。
这些礼物,何宇大多只让贾芸和周文正按常规礼节回赠,本人一概以“伤病静养”为由不见。唯有北静王府等少数几家重量级王府、国公府送来的礼物,他亲自过目了礼单,并嘱咐贾芸务必准备分量相当、且能投其所好的回礼。
这一整天,忠勇伯府门前虽不复前些日的车水马龙,但送往迎来的节礼使者依旧络绎不绝。府内库房中,御赐的珍宝和各方送来的节礼堆积如山,彰显着主人如日中天的声望和人脉。然而,端坐于暖阁之内的何宇,心却如同窗外的冰雪,一片寒凉。
傍晚时分,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何宇独自一人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