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殿内众人来说,简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一秒,都在加重忠顺亲王的难堪,也在清晰地传递着皇帝的态度。
“皇兄言重了。”终于,夏景帝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疏离感,“起来吧。朕知皇兄一心为国,只是日后还需严加约束门下。至于那长史及一应涉案奴仆,着有司彻查,按律严办,以儆效尤。”
“臣,谢陛下恩典!”忠顺亲王叩首谢恩,站起身来,退回班列,但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栽了。皇帝借题发挥,在满朝文武面前削了他的面子,更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号——他忠顺亲王,圣眷已衰!
夏景帝不再看忠顺亲王,目光转向文官班列前列的叶向高和林如海等人,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北疆之事,郭广益才具不足,致使战局糜烂至此。然临阵换将,兵家大忌。如今之势,强攻不可取,徒耗国力。叶先生,林卿,你二人久历政务,熟知民情,于当前困局,可有良策以教朕?”
这一问,更是石破天惊!皇帝直接绕开了主管军事的勋贵和兵部,转而询问以叶向高、林如海为代表的文臣,尤其是林如海,其帝师身份和务实作风,在此刻显得尤为突出。这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告,陛下未来的倚重方向,将更多地转向这些能够务实做事、统筹全局的能臣干吏。
叶向高与林如海对视一眼,由叶向高率先出列,沉稳奏道:“陛下圣明。如今虏势正锐,我朝新败,确不宜急于求成,浪战报复。当务之急,乃在‘固本’。”
林如海紧接着出列补充:“叶阁老所言极是。臣以为,固本之策有三。其一,严令郭广益,凭坚城,用大炮,稳固宁锦防线,绝不可再轻易出战,予敌可乘之机。其二,内部整顿,尤其是漕运、盐政,需大力革除弊端,确保粮饷物资能高效、足额输往前线。其三,派遣精干大臣,巡抚地方,安抚因加派辽饷而心生怨望的百姓,防内忧于未然。”
他们的对策,没有夸夸其谈的速胜之言,而是立足于最实际的防守、理财和安民,这正是当前最需要的。夏景帝听得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近几个月来罕见的、一丝真正表示赞同的神色。
“二位爱卿老成谋国,所言甚合朕意。”夏景帝当即下旨,“着内阁会同户部、工部,就整顿漕运、盐政事宜,详议章程,尽快报朕。另,选派得力官员,巡视北疆沿线州县,安抚百姓,督察吏治。”
这道旨意,几乎全盘采纳了叶向高和林如海的意见。朝堂之上的风向,在这一刻,发生了清晰无比的转变。那些原本依附或观望忠顺亲王的官员,心中都已了然,未来的朝局,叶、林等务实派的话语权将大大增加,而忠顺亲王,恐怕要沉寂一段时间了。
退朝的钟声响起,官员们各怀心思,鱼贯而出。许多人经过忠顺亲王身边时,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或者只是匆匆拱手,不复往日的热络。忠顺亲王面无表情,挺直脊背,大步向外走去,但那背影,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和萧索。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叶向高和林如海身边,很快便围拢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官员,低声议论着方才皇帝交代的差事,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凝重与振奋。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京师的各个角落。
忠毅伯府,书房内。
何宇听着贾芸转述从林府送来的朝会详情,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陛下这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郭广益无能,战事不利,总需有人承担责任。忠顺亲王此前上蹿下跳,力主强硬用兵,又多次构陷于我,陛下早已不满。此次借其家奴之事发作,既是敲打,也是明确转向。往后,叶阁老和林公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贾芸轻声道:“如此一来,夫君身上的压力,是否会小一些?”
何宇微微一笑,目光透过窗棂,望向皇宫的方向:“压力从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以往是明枪暗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