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太过惊人,几乎颠覆了所有传统的病原体-宿主相互作用模型。
病毒不再仅仅是破坏者,宿主的意识(哪怕是零这种破碎、异化的意识)也不再仅仅是被动的承受者。
它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动态的、相互影响的共生关系!
林序立刻着手设计新的实验来验证这个猜想。
他需要更精确地测量林尘在不同认知状态(模仿、尝试发音、安静悬浮)下,体内这种关键酶的活性变化,以及其血清对病毒抑制能力的变化。
这意味着,他需要对林尘进行更系统、更频繁的认知激发和生理采样。
实验变得密集起来。
林尘被要求进行更多的模仿任务,尝试发出更复杂的音节,甚至开始接触一些简单的图案配对。
林序观察着他,记录着数据,同时定期抽取血液和组织液样本。
林尘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配合着。
他似乎能感受到林序身上那种混合着迫切与紧张的情绪,模仿的动作更加卖力,尝试发音时也更加努力,哪怕常常失败,弄得自己喉咙嘶哑。
当林序拿着采血针靠近时,他有时会下意识地瑟缩一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他从不反抗,只是默默伸出手臂,偏过头去。
看着那苍白的皮肤上不断增添新的针孔,看着少年因为频繁的认知测试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林序心中时常会掠过一丝尖锐的刺痛。
但他强行将其压下,用“这是为了更大的救赎”、“这是零存在的意义”来说服自己。
数据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当林尘专注于模仿林序,或者努力尝试发出“林尘”这个音节时,那种关键酶的活性和血清的病毒抑制能力,确实会达到峰值!
希望的火苗在林序心中越烧越旺。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解药的雏形,看到了赎罪的路径。
他甚至开始着手设计基于这种酶基因序列的基因疗法载体。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少年眼中的清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褪去。
那种模仿和学习的热情,似乎在一点点消散。
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顺从,那种顺从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他依然会模仿,但动作变得机械;依然会尝试发音,但更像是完成任务,不再有那种寻求认可的微光。
直到那一天。
林序完成了一轮高强度的实验,获取了一组堪称完美的数据。
兴奋之下,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分析,而是走到林尘的身边,难得地带着一丝轻松的语气说:“很快......也许很快就能结束了。”
林尘坐在椅子上,裹着薄毯,闻言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几乎透明,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他看着林序,眼神空洞,里面不再有探究,不再有依赖,甚至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的虚无。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般的声音。
林序以为他又要尝试说“林尘”,下意识地凑近了些,准备像往常一样给予回应。
但林尘发出的,是三个破碎的、却异常清晰的音节。
“林......归......尘。”
林序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不是“林尘”,是“林归尘”。
归尘。
归于尘埃。
这不是模仿,不是学习,这是一个.......陈述。
一个关于他林序最终命运的陈述,或许,也是零对自己存在的......最终注解。
下一秒,林尘的身体轻轻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像一尊失去支撑的沙堡,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椅子上滑落,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薄毯散落在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