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在黑暗中不知疲倦地奔驰,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的任何迹象,萧景珩才终于勒紧缰绳,降低了速度。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透出一抹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漫长而血腥的一夜即将过去。
他们在一片背风的矮丘后停了下来。幸存的玄甲卫仅余十一骑,人人带伤,甲胄上布满刀砍箭凿的痕迹,血迹斑斑,连战马都喷着粗重的白气,汗液混合着血水顺着马铠滴落。但无人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沉默而迅速地散开,自发地占据有利位置进行警戒,同时检查自身和同伴的伤势,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酸。
萧景珩率先翻身下马,动作依旧沉稳。他伸手,扶住了紧随其后准备下马的宋青。她的脚在落地时微微踉跄了一下,长时间的奔逃和精神的高度紧绷,让体力透支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没事吧?”萧景珩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比之前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关切的东西。
宋青站稳身形,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被他扶住的手臂,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无妨,只是有些脱力。多谢监军大人。”她再次道谢,这一次,语气更为郑重。若非他及时出现,她此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萧景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向一旁正在给一名腹部中箭的玄甲卫处理伤口的小头领。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伤势,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那小头领忍着痛,额头冷汗涔涔,却依旧语气平稳:“回大人,箭头入肉三寸,未伤脏腑,但需尽快取出,否则恐引发溃烂。”
“我来。”萧景珩言简意赅,接过旁边亲卫递来的、在火上烤过的匕首和干净布条。他手法极其熟练地割开皮甲和衣物,露出狰狞的伤口,然后用匕首精准地挑开皮肉,动作快、稳、准,没有丝毫犹豫。那玄甲卫咬紧牙关,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硬是没有喊出声。
宋青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火光下,萧景珩那双戴着金属护手的手,稳定得如同磐石,处理伤口时专注而冷静,与之前在战场上那个如同杀神般的鬼面将军判若两人。这种对麾下士卒性命的珍视与亲自施救的举动,让她心中微微触动。这位皇子,似乎与她认知中那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天潢贵胄,并不相同。
很快,箭头被取出,洒上金疮药,用布条紧紧包扎好。萧景珩这才起身,走到一旁,解下了自己脸上的鬼面面具。
这是宋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真容。
面具之下,并非想象中的狰狞或因久戴面具而显得苍白病态。那是一张极为年轻、却线条冷硬的脸庞。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山脊,薄唇紧抿,勾勒出坚毅而果决的弧度。他的肤色是常年经受边塞风霜洗礼的小麦色,更添几分硬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夜星空,此刻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却依旧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和久居上位的威严。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与他的年龄不甚相符。
他走到一块岩石边坐下,取下水囊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依旧站着的宋青,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宋青略一迟疑,依言坐下,与他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警戒玄甲卫细微的脚步声。
“你做得很好。”最终还是萧景珩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语气平静,“孤军深入,扰敌近旬,探明敌营虚实,最后还能在重重围困中支撑到援军抵达。宋青,你超出了本监军的预期。”
他的夸奖很直接,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宋青心中微震,垂下眼帘:“卑职惶恐。若非监军大人及时来援,卑职早已殒命。此次侦察,未能探明粮草确切位置,是卑职失职。”她并未因夸奖而忘形,反而主动提及未尽之功。
萧景珩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沾满尘土、却难掩清隽认真的侧脸上:“兵凶战危,瞬息万变,何来万全之策?你能在秃发乌孤提高了数倍警戒后,依旧抵近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