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第二条路!”
这五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仿佛抽干了我最后一丝气力,却又像搬开了压在胸口不知多久的巨石,一股带着刺痛的新鲜空气猛地灌入肺腑,激得我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但这一次,咳嗽声中不再只有绝望的死气。
空远大师,我的义父,那只按在我肩膀上的手,传来的不再是安抚的内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名为“信任”的力量。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缕欣慰深深敛入眼底,化为一片沉静的深海。
“很好。”他扶着我,让我重新靠坐在床头,动作沉稳而有力,“既已抉择,便需前行。然前行非凭一腔血勇,需有章法,需蓄力量。”
他目光扫过我依旧苍白虚弱的脸庞,和那不自觉微微颤抖的双手。“当务之急,是调理好你这身皮囊。酒,一滴也不许再碰。苏先生与薛神医的药,需按时服用。饭食,无论有无胃口,必须强咽下去。”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用力点头,像是领受军令。
“至于《青囊补天录》……”义父沉吟片刻,“线索渺茫,急不得,也乱不得。西域广袤,危机四伏,以你如今状态,贸然前往无异送死。此事,需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看向我:“在此之前,玥儿,你需重新认识你自己。”
“认识……我自己?”我有些茫然。我一个内力全失的废人,还有什么可认识的?
“你可知,你此前修炼那《无相秘要》,最大的倚仗是什么?”义父问道。
我下意识回答:“是……是内息的变化与洞察之能……”
“错了。”义父缓缓摇头,“那只是表象,是枝叶。其根本,在于你的‘心’与‘智’。”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我灵魂深处,“你心思之敏慧,悟性之超常,观事角度之奇诡,皆非常人可比。这,或许才是《无相秘要》选择你,或者说,你能初窥其门径的真正原因。”
我愣住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能练成《无相秘要》,全靠幽谷奇遇和那点微弱的内息基础。
“内力,不过是力量的一种形式,是‘用’。《无相秘要》的精髓,在于‘体’,在于对‘理’的认知和运用。你如今失了内力之‘用’,恰可沉下心来,专注于‘体’与‘理’的锤炼。”
义父的话,如同在我眼前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我一直执着于失去的内力,却从未想过,那驱使内力、理解变化的“根本”,或许并未随着丹田的破碎而完全消失?
“从今日起,”义父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你便跟着苏先生,他不是要钻研你的伤势,寻找调理之法吗?你便在一旁,看他如何用药,如何施针,听他讲解医理药理。”
学医?我微微一怔。
“医道,亦是探究人体奥秘、阴阳变化之理,与《无相秘要》中洞察自身、感知外物的法门,未必不能相通。”义父解释道,“况且,欲寻《青囊补天录》,先知何为‘青囊’,何为‘补天’,方能有的放矢。”
我恍然,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受。仿佛在一片荒芜中,看到了一条蜿蜒曲折、却真实存在的小径。
“此外,”义父继续道,“关帅、杨光他们,皆是历经沙场、经验丰富之辈。他们演练兵法,分析局势,你亦可在一旁聆听、学习。武力虽失,韬略或可补之。他日若真能踏上西域之路,需要的不仅是医术,更有应对复杂局面的智慧。”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玥儿,记住,力量有多种形式。拳头是力量,刀剑是力量,而知识、谋略、意志,同样是力量,甚至是更持久、更可怕的力量。你要学的,是如何运用你所能掌握的一切,去达成你的目标。”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久违的热流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缓缓苏醒。那不是内力,而是一种名为“希望”和“方向”的东西。
“孩儿……明白了!”我郑重应道,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没了之前的死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