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起千堆雪,黑色的海浪如同无数双从地狱伸出的鬼手,疯狂拍打着鬼门关灯塔下方那条若隐若现的石堤。
这里是潮汐的死角,也是物理学的杀场。
林轩没有硬抗,凡人的力量在几吨重的海浪面前微不足道。他趴在石堤背风面的一处凹槽里,浑身湿透,像是一只紧贴着礁石的藤壶。
他在数秒。
神明知识库,海洋水文篇,波浪周期律。
所谓“疯狗浪”并非毫无规律。在大浪与大浪之间,往往会有七秒到十二秒的“平潮期”。
“七,八……就是现在!”
趁着两股巨浪对冲互相抵消的瞬间,林轩猛地起身,背着那个沉重的铅盒,猫着腰狂奔了二十米,然后在下一波巨浪拍下来之前,精准地扑进了下一个避风点。
就这样,走走停停。
这段五百米的死亡之路,他走了整整半个小时。
当他的手终于触碰到灯塔冰冷的铁门时,他的指甲已经崩裂,肺部因为吸入了过多的盐雾而火辣辣地疼。
“咔嚓。”
原本锈死的铁门,竟然没锁。门轴上还涂着新鲜的润滑油。
这是请君入瓮。
林轩推门而入。
灯塔内部没有光,只有一条螺旋向上的生锈楼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机油味,以及……一种让他刻骨铭心的、独特的焦糊味。
那是电线短路混合着人体烧焦的味道。
那是《海龙王》号大爆炸时的味道。
“欢迎登船,林先生。”
一个经过电子合成的沙哑声音,通过安装在楼梯拐角的广播传了出来。
“或者我该说……那个用灭火器和角铁,杀穿了底舱的‘清洁工’?”
林轩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称呼,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回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他顺着楼梯缓缓向上,每一步都走得极轻。
“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还有人记得那个晚上?”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兴奋。
“那天晚上,我在底舱的b3监控室。我亲眼看着你,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人,带着那个叫清禾的小丫头,像杀鸡一样宰了我最精锐的三个手下。”
“那一脚踢飞灭火器的计算,那一记角铁划破颈动脉的精准……”
“真是艺术啊。”
楼梯的尽头,是灯塔的顶层了望室。
林轩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红灯。正中央,放着一张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或者说,半个男人。
他的左半边身体完全是机械义肢,脸上戴着半个金属面具,遮住了被烧毁的面容。仅存的一只右眼,在红光下闪烁着怨毒与狂热交织的光芒。
“是你。”
林轩听说过这只眼睛。
《海龙王》号上传闻叫做“独目”的家伙。
当年在船上,林轩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有一个极其难缠的幕后指挥,差点把林轩逼入绝境。
“没想到,你也活下来了。”林轩将背包放在脚边,声音平静。
“活?这叫活吗?”
独目猛地拍击扶手,机械左臂发出刺耳的噪音。
“那场爆炸,把我的身体烧成了焦炭!我在培养槽里泡了整整一年!每一天,每一秒,我都能感觉到皮肤在溃烂、重组!”
“而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独目操纵着轮椅转过来,手里握着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金陵唐家老宅的监控画面。红外瞄准点依旧死死锁定着熟睡中的唐婉。
“但我得感谢你。如果不是那场爆炸,我也接触不到‘神墟’的大人们,更得不到这副……超越凡人的躯体。”
独目指了指自己的机械臂,眼中流露出病态的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