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件往事。
“我当时告诉你，”高岚继续说着，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解剖室，“恐惧和恶心，是正常的。我们是人，面对死亡和未知，本能就会抗拒。但重要的是，吐完之后，你擦干净嘴，又走了回来，拿起了手术刀。你没有逃跑。”
“现在，情况是更糟了。我们面对的，是超出常理的东西，是一个掌握了这种力量的疯子。”高岚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但是，陈启，你也没有逃跑。你明明可以躲在医院，躲在我们的保护后面，但你选择了靠近他，去感知他，哪怕会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落在染血的绷带上，语气转而深沉：“这只眼睛，这些血，不是你的耻辱，是你的勋章。是你敢于直面恐怖的证明。吴镜玄再可怕，他也只是一个走上了邪路的‘人’。他利用死亡，玩弄生命，而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阻止他，是为了守护生命存在的尊严。”
“这无关能力的大小，而是立场的不同。”高岚的声音斩钉截铁，“站在哪一边，决定了你是谁。你现在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是在为你所选择的立场加冕。这顶王冠也许由荆棘编成，沉重而疼痛，但它代表着‘正确’。”
陈启静静地听着，右眼中的迷茫和恐惧，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一点点消融。高岚的话没有提供任何实质的力量，也没有给出战胜敌人的方法，但却在他内心最动摇的地方，注入了一根定海神针。
他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这就够了。
他缓缓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蒙在左眼上的绷带，刺痛依旧，但那份源自内心深处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我明白了，高老师。”他轻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沉静的力量。
就在这时，车辆微微一震，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医院地下专用通道熟悉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
“我们到了。”王刚拉开车门，外面已经等候着接到消息的医疗小组。
陈启在高岚的搀扶下，走下车。左眼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依然存在，但他的背脊，却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他被迅速送往检查室，进行更详细的眼部扫描和神经学评估。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物理性的损伤比预想的要轻，出血点得到了控制。但脑部功能性核磁共振显示，陈启左眼对应的视觉皮层及周边关联区域，出现了异常活跃的、不规则的放电现象，其模式与任何已知的癫痫或神经损伤都不同。
“就像……他的大脑这部分区域，被强行‘格式化’后，又写入了一套全新的、我们无法理解的‘操作系统’。”主治医生拿着片子，眉头紧锁，“目前看不出是福是祸，但这种异常神经活动，很可能就是他一直感到疼痛和眩晕，以及获得那种异常感知能力的生理基础。”
众人沉默。这意味着，陈启的能力与他的痛苦同源，无法分割。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陈启躺在病床上，左眼覆盖着绷带，右眼望着天花板。高岚的话在他心中回荡。
荆棘王冠……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了右眼。
黑暗中，左眼处的疼痛和那与机械厂方向的冰冷共鸣依旧清晰。
但这一次，他没有感到恐慌，也没有试图去抗拒。
他只是默默地感受着它，如同感受着自己必须背负的重量。
倒计时：68小时41分19秒。
舞台已经知晓，对手已经亮牌。
而他，这个戴着荆棘王冠的“主角”，必须准备好，登上那座为他搭建的、充满死亡陷阱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