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发皆白的老人俯卧在地,身边是一个翻倒的小板凳,前方茶几的尖角上沾染着少许暗红色的血迹。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次不幸的意外。
辖区派出所的老周警官是个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的老刑警,他迎了上来,对林瑶低声道:“林队,表面看是意外。但你看这里,”他指着老人倒地的姿势,“重心前倾,像是要够什么东西,但手的方向和茶几上水杯的位置对不上。而且,表情……太平静了,不像骤然摔倒时的惊恐。”
林瑶仔细查看着现场。陈启则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闭上右眼,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意念沉入左眼。
没有强行冲击,更像是轻轻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嗡鸣声响起,带着熟悉的刺痛,但比之前要轻微一些。视野变得混沌,无数模糊的、代表着万物衰亡的“死线”浮现出来,如同笼罩在现实之上的另一重薄纱。
他首先“看”向老人的尸体。正常的、生命终结后开始缓慢消散的死线清晰可见。然后,他“看”向那个翻倒的板凳,看**向沾染血迹的茶几尖角。这些物体上的死线也相对稳定,指向它们自然的磨损与终结。
似乎……没有异常?
他有些不甘,凝聚起精神,更加仔细地“扫描”着老人尸体与周围环境交互的区域。突然,他注意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不协调感”。那不是一条额外的死线,而是……老人脖颈处,一条本应相对平缓、属于自然衰老导致的血管脆弱点的“死线”,其末端被一种极其精细、近乎完美地“嫁接”到了茶几尖角那次撞击所造成的物理性损伤之上!
就像是最顶级的裁缝,将两块不同质地、不同颜色的布料,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针脚缝合在了一起,天衣无缝!这种“嫁接”,并非强行扭曲,而是利用了两者之间本就存在的、极其微弱的可能性关联,并将其放大了无数倍,使其从“可能”变成了“必然”!
是“清道夫”的手笔!他不仅能看见死线,还能如此精妙地“修改”它们!
陈启猛地睁开右眼,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是意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老人的脖颈,“那里……死亡的轨迹被连接过,被修改过。是……他做的。”
林瑶和老周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老周是惊疑不定,而林瑶的眼神则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你能确定?”林瑶问。
陈启点了点头,感受着左眼因过度专注而传来的阵阵酸胀:“很隐蔽,但……我能‘看’到那种修改的痕迹。就像……完美的赝品上,终究会留下仿造者的习惯性笔触。”
林瑶立刻对老周道:“周警官,立案吧,按凶杀案程序走。现场全面封锁,所有物证重新勘察,重点排查老人的人际关系和社会背景。”
她转向陈启,眼神复杂:“描述一下你看到的‘修改’的具体感觉。”
陈启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将那玄之又玄的感知转化为具体的描述:“不是强行打断或扭曲,更像是……引导。他找到了一条本就存在的、极其细微的‘可能性’的裂缝,然后……轻轻地,把它撬开了,让原本可能不会发生的死亡,沿着他设计好的路径,变成了必然。”
这个描述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这不是暴力杀人,而是对命运丝线的精密拨弄。
陈启看着地上老人的尸体,心中没有破案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压力。
这仅仅是开始。
“清道夫”已经出招。
而他,这个刚刚踏入职场的实习法医,这个带着残破身躯和诡异能力的新晋顾问,必须在这条布满无形刀锋的道路上,学会如何行走,如何反击。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左眼的眼罩。
眼罩之下,那片混沌的感知领域,正与远方某个冰冷的存在,隔着整座城市,无声地对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