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什么,自己为何会坠入魔渊,师尊又为何会沉睡百年……但每每看到师尊那清冷平静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怕揭开旧伤,怕听到不愿面对的答案,更怕……打破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而洛云归,则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沈沧澜身上那日益浓郁的、与她同源的本源气息,以及他偶尔凝望自己时,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知道,沧澜的记忆正在复苏,那个疤痕的存在,就是证明。她也知道,沧澜在等她一个解释。
可是,该如何解释?
告诉他,当年是自己受奸人蒙蔽,亲手将他逼下悬崖?
告诉他,他百年的魔渊之苦,皆因自己的不察与过错?
告诉他,师兄凌霄子的背叛与无奈?
每一次话到嘴边,看到沧澜那双逐渐恢复神采、却依旧带着一丝依赖与孺慕的眼睛,她便无法开口。那份沉重的愧疚,如同枷锁,让她选择了继续沉默。
或许,不知道,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保护。至少,在彻底解决“巡天阁”这个巨大的威胁之前,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师徒二人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他们可以毫无保留地讨论功法、分析敌情、规划未来,却对百年前的种种,绝口不提。就仿佛那段历史,从未存在过。
闲暇时,沈沧澜(本体)会拿出凌霄子赠予的那本无名书稿,反复研读。书稿上关于湖心岛陷阱的预言已然应验,这让他对师伯更加信服,也对书稿中提及的其他线索,尤其是那被撕去的“结局设想二”,充满了好奇与警惕。
洛云归则更多时间在静坐推演。湖心岛一战后,她感觉体内的混沌剑心与烬灭火精元的融合更进了一步,修为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她需要时间沉淀,也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巡天阁”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早作准备。
这一日,黄昏。
沈沧澜(本体)坐在院中老槐树下,轻轻擦拭着桃木剑。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他擦拭得很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洛云归(本体)从屋内走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夕阳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那专注的侧脸,与记忆中那个在寒魄峰顶练剑的少年,渐渐重合。
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
沈沧澜似有所觉,抬起头,看到师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师尊。”
“嗯。”洛云归淡淡应了一声,走到他身旁的石凳坐下。
两人一时无话。晚风拂过,带来远处集镇隐约的喧嚣和湖水的湿气。
“师尊,”沈沧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等此间事了,我们……回玄天宗看看吗?”
洛云归微微一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宗门……早已物是人非。回去,也无意义了。”
沈沧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可是弟子……还想看看寒魄峰的雪。”
洛云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徒弟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眷恋与希冀,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只是一个字,却让沈沧澜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承诺。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四合。
旧屋小院,重归寂静。师徒二人并肩而坐,望着满天星斗渐次亮起。
过往依旧深埋心底,但前路,似乎因为这一个“好”字,而变得清晰起来。
凡尘避世,并非退缩,而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重燃霜焰、再临九天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