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梗着脖子把排骨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清河镇上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沈星辞这里却总有炖肉的香气,像是有永远吃不完的粮票。
沈星辞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着骨头上的肉丝,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王瞎子的药材铺,为什么敢收三百年的何首乌吗?”
林遇安动作一停。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混江湖的规矩是不多问,拿了好处就闭嘴。
“因为他背后有人。”
沈星辞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去年冬天,码头沉了艘运煤的船,捞上来的时候,货舱里装的全是药材。”
林遇安猛地抬头。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最后却被定性为“意外事故”。
他想起那些扛货的工人夜里聚在桥洞下分钱,每个人怀里都揣着用油纸包的药末。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声音发紧,手又摸向了后腰。
那里的子弹壳随着呼吸起伏,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
这枚子弹壳是他记事起就挂在脖子上的,老混混说这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沈星辞没回答,反而起身从书架上抽出本线装书。
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毛笔字,墨迹力透纸背。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把书递过来,指尖划过其中一页,“这是光绪年间的《清河药材志》,里面记载着镇上所有的老药铺。”
林遇安看不懂那些弯弯曲曲的字,却注意到书页边缘有火烧的痕迹,像是有人特意销毁过某几页。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瞎子的药材铺,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沈星辞的指尖停在一处被虫蛀的空白,“三十年前,这里是姓周的老中医开的‘回春堂’。
后来老中医全家突然搬走,铺子就卖给了现在的王瞎子。”
雨声不知何时小了。
林遇安忽然想起些零碎的画面:着火的屋顶,满地的药渣,还有个穿长衫的男人倒在血泊里,手里紧紧攥着什么……
这些画面总在梦里出现,醒来却只剩冷汗。
“你调查这些做什么?”他声音发颤,排骨在碗里凉透了也没察觉。
沈星辞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润。
他收拾着碗筷,砂锅底的汤汁被刮得干干净净:“教书育人之余,总得找点事做。”
他忽然转头看向林遇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比如,看看哪个小混混又在外面闯祸。”
林遇安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攥着脖子上的子弹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走了。”
“等等。”沈星辞叫住他,从灶膛里掏出个烤得焦黑的红薯,“带路上吃。”
红薯还冒着热气,烫得林遇安指尖发红。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听见身后传来沈星辞的声音:“明天来修屋顶——你昨晚又踩碎了我三块瓦。”
雨巷里回荡着他没好气的回应:“不修!要修自己修!”
————
跑出老远,林遇安才停下脚步。
怀里的红薯烫得惊人,他却舍不得扔掉。
他回头望了眼供销社的方向,那扇破旧的木门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
巷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墙根处有个烟头在闪烁。
林遇安认得那是联防队的老陈,正鬼鬼祟祟地往供销社的方向张望。
他忽然笑了,把红薯揣进怀里,吹了声口哨。
老陈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顿时换上凶狠的表情:“林遇安!你又在这儿鬼混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