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淌过庆功宴,融金般的光泽漫过每个人的笑脸,却在林煜琛眼底碎成扎人的尖刺。
他握着香槟杯的手指悄然收紧,杯壁的凉意渗进皮肤,后颈泛起的潮热却像野火般疯长,烧得他喉头发紧。
这热意里藏着的,是被冒犯的愠怒,更是对失控的本能抗拒。
就在半小时前,休息室的门被张总从里面反锁。
金属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如无形枷锁般压迫,瞬间锁住了流动的空气。
那杯琥珀色的威士忌还搁在茶几上,酒液晃出油腻的光,映得张总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不加掩饰的贪婪。
“林导年纪轻轻就有这成就,真是……前途无量啊。”
张总的声音裹着酒气,似浸油抹布般腻,擦过林煜琛的耳廓。
他的手搭上林煜琛肩膀,指腹粗糙如砂纸磨朽木,带着烟草熏过的焦味,“就是性子太纯了,在这圈子里,得学会借势。”
林煜琛的后颈突然窜起一股热意,似烙铁烫过般灼痛。
那热度顺着脊椎往下爬,烫得他指尖发麻,连呼吸都带上了灼人的温度。
他推开那只手时,指节都在发颤,脸上却还挂着精心调试过的温吞笑意,可眼底早已结了层冰,那是猎人被猎物挑衅时的冷眼:“张总说笑了,我这人笨,只会导戏。”
转身的瞬间,手腕被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骨节相撞的钝痛里,林煜琛清晰地听见自己腕骨发出细微的声响。
张总的呼吸喷在耳后,混着烟酒的恶臭,像条黏腻的蛇钻进衣领:“急什么?陪我喝杯庆功酒,下部戏的男主角,我帮你敲定沈星辞怎么样?”
林煜琛猛地回头,撞进对方浑浊的眼底。
那里面飘着两团黄雾,如久未清理的池塘底,沉着令人作呕的淤泥。
他看见自己映在张总瞳孔里的脸——肤色白得近乎透明,眼尾因那股莫名的燥热泛着红,倒真像个任人拿捏的瓷娃娃。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温润皮囊下,正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悄然收紧。
张总的手扯向他领带时,林煜琛摸到了茶几上的酒瓶。
冰凉的玻璃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压下了几分蚀骨的热意,像握住了一根算准时机落下的杠杆。
“你觉得,我像那种可以随便交易的人吗?”
他轻声问,语气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指尖却已攥紧了瓶身,指腹陷进玻璃的纹路里。
张总笑得满脸横肉都在抖:“林导这张脸,本来就该……”
后半句被闷响截断。
酒瓶砸在头上的瞬间,林煜琛闻到了血腥味,混着廉价威士忌的冲味,像馊掉的肉汤。
玻璃碎裂的脆响里,他冷静地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混着血珠淌下,像在监控一场精心设计的爆破戏。
张总捂着额头倒下时,眼里的惊愕让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看吧,不按剧本走的人,总会摔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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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地毯吸走了他的脚步声,却吸不走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战栗。
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让人心慌。
林煜琛扶着墙往前走,视线开始发花,水晶灯的光在他眼里碎成一片星芒,晃得他像踩在刀尖上。
他像只被打伤的狐狸,褪去所有伪装,只剩下本能的狼狈,连鬓角的碎发都被冷汗濡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他正路过安全通道。
那声音像鼓槌,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一下比一下急。
心脏骤然停跳的瞬间,他几乎是踉跄着往转角冲,却一头撞进个坚实的胸膛。
林煜琛踉跄着后退半步,抬头时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那眼瞳深得像泼了墨的寒潭,望不见底,却在最深处藏着点星火——是那种随时能燎原的、带着破坏性的光。
